我呆呆地伫立着,身体僵硬。德川茂茂……就这么……死了?小神乐他们曾笑着说起的小将……就这么死了?我和他并不熟悉,只在执行保护任务时远远的看见过他,他曾和我说过一两句话,那时他一直笑着,语气很温和。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前两天还在被拼死的保护着,只一场暗杀,他就死了?

他的生是万事屋,是真选组队士们和御庭番众拼死守下的,他的命是从高杉和神威手中千钧一发抢回来的,可只是区区一场暗杀,一根针尖上的毒,他就死了?他这一死,大家的努力便全部付之东流,他这一死,他所背负着的那一点点希望的光芒就全灭了,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凭什么死啊!

眼眶痒了起来,一股热流从我眼中流出,却又被冰冷的雨点融合在一起,被夺走了温度。

我的右手慢慢抚上我的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好似压了千斤重物一般沉重的跳动,又好像悬在高空千钧一发之时那恐惧的颤抖。我是怎么了?是悲伤了吗?为什么?因为一个我并不十分熟悉的人的离世?不应该啊,我认识的人中,有那么多人曾死去,可就连我很喜欢的三叶,也没有让我有如此千分之一的悲伤。

那我是不甘心了吗?因为努力付之一炬?可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阻止了冲田和神威的打架,只是想要从胧的手中得到松阳的情报而已,他们的努力,我一点也没有参与啊!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我感到害怕了吗?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一瞬即逝,胧扎进我身体里几寸的剧毒钢针不过是叫我睡了两天,而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却因为一根藏在袖口处的银针就能在几小时内消亡。我周围的这群八嘎也会这样吗?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历经了许多灾难,却如同小强一般顽强活着,但我也清楚,不论多么强悍,他们只是人,被砍伤了会流血,伤重了会晕倒,他们每一次闭眼之后,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而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永远活着,将所有的一切残忍而又清晰的刻在我的脑中。

我感觉,这些都不是,但又都是。我的年岁还是太小了,我甚至还没有感知到那么多的情绪,又怎么可能理解这些复杂的心理。有谁?有谁能来告诉我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是什么?我的胸口到底为什么这么沉重?为什么我的泪水在不自觉的往下流?为什么我现在会这么痛苦,而我又该怎么做才能逃开这些呢?

一只手搭在了我湿漉漉的头顶上,轻柔的摸了摸。我抬起头来,对上土方先生如同深海一般沉静的目光。对了!可以问土方先生!我的双眸亮了起来,张开了嘴,却又缓缓合上,将刚刚含入口中的气息缓缓吐出,咬住了下唇。光芒在我眼中熄灭了。

这种事情,土方先生怎么可能有答案呢?他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一个人类,一个拥有着转瞬即逝的脆弱生命的,普通的人类。他不是我的同类,没有和我一样不死的生命,他又该怎么明白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对了!我还有我的怪物同事!还有松阳!去问他!他一定知道答案!可是松阳在哪?去找胧!找到他!就一定有答案了!我又一次兴奋起来,拨掉土方先生的手,冲入了雨幕之中,翻过外墙,疯跑了起来。冰冷的雨点打在我的脸上,沾湿了我的头发,叫它紧紧贴在我的脸侧。水滴流入我的衣襟,我因为兴奋和剧烈运动而发热的肌肤一阵颤抖。

野兽是最讨厌雨天的,雨水冲掉了所有的气息,我嗅不到任何一点乌鸦的踪迹。我的热情终于还是被雨浇熄了。我浑身湿透,力竭的靠在一处巷子的墙边,大口喘着气。靠的极近的两侧屋檐将头顶灰灰的天空压成了一条缝,我就地坐下,靠着背后的墙,仰望着那狭□□仄的天空。

我忽然感到了寂寞。

最开始我有的只有松阳,到最后,我还是只能有松阳。松阳,你活了多久呢?你有见证过多少人的死亡?这样的痛苦你经历过多少次?松阳,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报恩吗?我已经变强了很多了,你等着吧,我会变得更强,然后,我会将死亡送给你。别怕,直到你死的最后一刻,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然后,我再用杀死你的方法,将我也杀掉,这样的话,你就永远不用担心会寂寞了。你还好吗?松阳,你在哪?松阳……我好想你。

雨停了,天空上厚重的云层开始散开,我轻巧的踩着两边的墙面蹿上房顶,抬头仰望着从云层缝隙里透出的光芒。空气像是被洗净了一般,什么气味都没留下,自然也不可能找到鸦羽的气息。我沉默的站着,任由清风一遍遍拂过我的身体,带来一阵阵冷意,和再次积蓄起来的复杂的气息。

我闭上眼睛,一遍遍嗅着,像是不放弃的继续寻找乌鸦的踪迹,又像是在把这混杂着各种生物的熟悉的江户气息深深刻在脑海之中。直到晚霞遍天,我最外一层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我这才迈开步伐,在一个个屋檐之间穿梭着,朝屯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