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胧告诉你们的,对吧?想要听听我自己的说法吗?”

见高杉不吭声,松阳弯了弯唇,缓缓松开他的手臂,又俯身把蹲在她脚边的孩子抱起来,笑吟吟地将这孩子的脸与她贴在一起。

高杉垂下眼帘逃避的意图很明显,她也不在意,将孩子放下来后摸摸她的脑袋,示意她躲在自己身后以免被沙石蹭伤,随后继续柔声讲述着。

“很久很久以前……嗯,应该是一千年以前吧,还没有星际旅行,大家也不晓得什么是阿鲁塔纳,都只是普通的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在生老病死中获得终结的人类,所以也没有人见过能够死而复生的存在,就算对方只是个像这样的孩子,也还是会被当成什么可怕的怪物……很苦恼对吧?”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双手还没染上鲜血的孩子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明明是人类孩子的模样,眼眶里没有可怖的竖瞳,脸颊上没有丑陋的疤痕与怪异的颜色,指尖没有尖利的刺,嘴里也没有如猛兽般的利齿,手脚和躯体的皮肤都是柔软的,被刀刺进胸口溅出的鲜血也是鲜红的,受了伤也清晰地感受着疼痛。

——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呢?

“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为情,但那个时候,那个孩子的确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要是……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就好了。如果生来便是与人类不同的怪物,那么被人类恐惧和排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所以不管遭受怎样的对待也都一直忍受着……可是,太痛了。”

在她面前微垂着头的男人颤抖了一下,肩膀绷紧到似乎快要爆发的程度。松阳也知道谈论这些残忍的记忆对于他们俩而言都是种煎熬,她抿了抿唇,艰难地说道。

“人类承受痛觉的极限是什么呢?那个孩子也不知道这一点,身体上的疼痛不管怎么忍耐也没有结束的那一天,想要获得死亡也做不到,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也没有谁能给那个孩子答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样的痛苦呢?那个孩子花上数百年的岁月,在尸山血海里漫无目的地徘徊着,也找不到答案。”

——太痛了,也太寂寞了。

躯体中诞生了一个又一个迷茫的自我,想要将这份没有尽头的痛苦一同分担,如此虚无的意识于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地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也不再祈求从这份痛苦中解脱,可那颗曾憧憬着人类的心,仍然在被痛苦淹没的角落里微微地发着光。

——那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们究竟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脸上的神情会让怪物胸腔中冰冷的心也觉得暖烘烘的呢?把嘴角扬起来,眼睛弯成弧形的月牙,这就是人类感到幸福时会流露出的表情吗?像这样模仿出笑容来,就能拥有人类的幸福了吗?

再尝试一次吧,再往前踏出一步吧,往没过头顶的累累尸骸之外伸出手,再去抓住些什么吧。

——终有一日,会有人握住这只手。

“故事的最后,那个孩子遇见了她的一群弟子们,终于找到了答案。虽然她的大弟子呢,是个死心眼的傻孩子,被她粗心大意地弄丢了,最后总算辛苦地找了回来。”

“二弟子呢,是个心肠柔软的别扭小鬼,被她不负责任的拜托了各种为难的事情,却还是咬着牙坚持下来,成为了超级可靠的大人。”

“三弟子呢,是个比她这个老师还要成熟的好孩子喔,始终贯彻自己内心的道路,无所畏惧地向前,闪耀而又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