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不喜欢跟人解释这只眼睛……即使被遮着一样会有好事的人探问是怎么回事。

淡淡的在心底叹了口气,鸣静默的垂下眼帘,凝视着完美连成一线不断的苹果皮,稍微思索了一下要不要换成模样花俏一点的眼罩,然后以后用『这是装饰』来打发问东问西的人这件事情如何。

但比起那个比她更像个普通女孩的双生姊妹未咲,鸣对于这种装可爱、刻意搞怪般的装扮实在是不感兴趣,而且某方面来说那样的装饰反而会引起其他方面的奇怪误解,鸣也就放弃了这个明显不符合自己个性的念头。

不过,以前倒是真的遇过一个马上就相信这件事的人。不、正确来说,那个人也不是个普通人才如此吧?甚至……那个人是在我开口前就已经看出这只眼的特异,然后才特别过来跟我搭讪的,由于之前完全没有过交集也不认识……当时还真的吓了一跳。

鸣想着,思绪不由得飘去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初次认识苍崎橙子、那个奇怪的人的时候──

之所以说苍崎橙子这个人是个怪人,是因为她自称是魔术师,而且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妄想,那个人的确也真的是一个魔术师。

初次见到苍崎橙子是在一个属于人偶制作师间的非正式交流会场上。

那时候鸣二十三岁,才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就读艺术学系的她并不能马上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思考过之后,她正式的向母亲提出学习制作人偶的技术,打算继承母亲的职业。而那时她还在艺名雾果的母亲那里学习人偶制作,不过还没有学成到可以独立完成大型作品的地步,她不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有没有天赋、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项工作,那时候的母亲也没有特意对她完成的小型试做人偶有过任何的评价,只是偶尔会点一下头,总是不擅长表达情感、面容总是如人偶般没什么明显表情的她脸上看不出满意与否。

那次的技术交流会本来照理说还只是个学徒、也没有在这一块领域闯出一定名气的她并没有那个资格参加,但是母亲那天却叫住她,并默默的将指名邀请雾果的请帖递到她手上。那时候母亲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跟她相处了二十多年的鸣知道她给她请帖就是让她去参加的意思,虽然有些讶异,但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也对于这样的交流会感兴趣,于是便收下了。

而或许有点迟钝,她过了几天才想起交流会那天是她的生日,这个请帖或许是一向害羞、不太会表达自己意思的母亲除了是委婉的表示对她的肯定与期许外,也可能是她特别准备给她的生日礼物,即使她也清楚自从未咲死后她就不怎么喜欢过生日了,因为每到那个时候总会想起那个跟她同年同天出生、却那么年轻就早早离开世界的双生姊妹,进而抵销了原本对于生日会有的礼物与庆祝的期待,相反的变得兴致缺缺。

总而言之,那天鸣就拿着给雾果的请帖参加了交流会,而由于身为雾果女儿这件事要解释很麻烦、也怕引起其他类似认为她不过是依靠着母亲但本身没什么实力──虽然那时的她的确如此,但她也不想随便让人就这样下定论并心生轻视的对待──的误解,她用的是雾果的学徒、这次被师父要求来增长见识的名义报上自己的名号的。

那时候她在那个会场里,第一个注意到的变是正在跟一个看上去有点年纪的人讨论有关于人偶的艰深知识的苍崎橙子,但那时候只是认为在一群年纪都不算轻的与会者中,除了她之外就只有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她是个年轻人,所以她不由得留上了心,但之后之所以特别在意她,是在观察了所有人带来展示的作品之后,被她那即使在各种或独特或精致、各有风格的人偶中也相当引人注目的人偶作品所吸引的。

鸣觉得苍崎橙子的作品跟其他的人偶作品有一种决定性的差异,怎么说呢,其他的作品即使再逼真再美丽,都明显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那不过是个做得很像真的的作品而已,而苍崎橙子的作品,却即使在知道那不过是具人型的人偶的情况下,却在看时不由得怀疑那其实会不会就是真人、让人看着就生出那彷佛是个沉睡的人,只要给予灵魂就会张开眼睛苏醒的错觉,已经超过简单的『栩栩如生』可以解释的范畴,到了让人心灵为之震撼颤抖,几乎像是禁忌存在般的地步。

在世界上活了这么多年,鸣第一次在看到一个人偶作品时感到不能透气般的压迫感与有这样子的战慄感,甚至第一次觉得或许那些恐怖小说作家写的那种疯狂爱上人偶的角色在现实中是真的可能存在的,而如果真的存在,那么被爱上的必定就是像眼前苍崎橙子做的那个人偶一般的少女少年人偶。

所以我才不喜欢跟人解释这只眼睛……即使被遮着一样会有好事的人探问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