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星君一脸诧异,“怎么了?”

宝玉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没见过北静星君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北静星君摸了摸脸颊,有些发烫,便整了整衣袍坐下,怀里那本柳永《乐章集》掉出,他弯腰捡起,心里暗想,柳永词当真不该读。

两碗沏得浓浓的茶下肚,那台下的观众席终于坐满,一时灯光暗下,宝玉上台报了幕,黛玉组即将上场。

北静星君坐在评委席的暗影里,看鼓点轻敲,黛玉莲步轻移,顾盼生姿,一开嗓便是柔中带刚,博得满堂喝彩:“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2]

黛玉是真的美,北静星君静静地看着她,四肢纤细,腰肢柔软,舞态优美,又有气韵,更不提那双眼,那神态,无一处不动人,无一处不惊人。

秦可卿和柳五儿也登了场,二人唱了“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3]

黛玉瞅准时机,那脚下舞台忽地化为冰面,三人化痴情为惆怅,转哀愁为凄凉,六把冰刀在冰面上划出美丽的圆弧,开出用情画就的花。

而那冰刀上的人儿更加夺目,几个连环转跳,又是几个翻身,几个飞舞,三人的情感化为舞台上最美的身影,激烈地碰撞着,混融地胶着着。

台下观众们已不是喝彩叫好那么简单,黛玉忽地将腿高高举起,起身飞跳,一个大飞燕动作,台下一阵惊叹,秦可卿一个内侧阿克塞尔跳,燕式步向前方缓缓划开,仿佛直直冲进观众席里,台下又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及至最后,柳五儿将秦可卿高高托起,二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同时飞旋起来,而黛玉在一边用她那温柔如水中刀的嗓子缓缓唱:“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4]台下终于爆发出一阵持久不衰的掌声,北静星君难掩欣赏之意,从评委席上站起身来鼓掌,连台下一时眼花耳塞的刘姥姥,都被《雨霖铃》中她原先看不懂的青年男女之爱所感动,流下了两行不那么清澈的泪水。

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1] 摘自柳永《木兰花令》。

[2][3][4] 摘自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

第四十六章

北静星君怀中有一物落在地上。薄如蝉翼, 蝇头小楷,团如香炉大小,细细的柄儿, 温润清冽的香气。

他弯下腰, 俯身将落在地上的物什捡了起来,疼惜地吹去了面上的浮灰。

“这么冷的天,”宝玉别过脸来,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 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怎么带了把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