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样的画面,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凯迪。记忆中的图形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天上落下,无形地覆盖在地面上。

她抬起头与天空对望一眼,大笑了几声,开始复原自己的记忆。

左边,两座山的谷地,高程线稀疏,并不算高。她转头看去,两座圆润如少女双乳的山峰,拥抱着一座可爱的山谷。

她笑了起来,初生的洛茵河水在她面前横流而过,她朝右手的方向转去,不会错的,沿主河道绕过这座山峰,接下来的去向就是正北。

北向再上是人字形的石岩湖,左上西北是一片平面呈三角形状的伐木林。

再上方,是……

利威尔。

啊,那个时候利威尔就坐在她的对面,地图的那一边就是他。他现在在做什么呢?等回去后被他知道迷路的事情,一定会被认为是糟糕透顶的人吧。话说,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凯迪的心情又莫名地跌倒谷底。但她很快便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她还足够清醒,很清楚要与脆弱的意志做斗争。

右手两点方向就是东北,她告诉自己,正对着斯托海斯。

那里有回去的路。

天色变暗的事实,是凯迪突然之间意识到的。

漫长的路程,机械的行走动作,使她的感官逐渐迟钝。当她又一次将腿从积雪中抬起的时候,一阵狂风掠过原野。表面的一层积雪被风卷起,仿佛获得生命一般向前呼啸奔腾。

天色以很快的速度持续变暗,不多时,便落起大雪。

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凯迪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她抬起手臂想挡一挡风雪,可雪粒还是持续不断地打在脸上,她只好艰难地眯起眼睛。

她摸出怀表,得知从洛茵河的源头到现在已经连续走了两个小时。而现在,恶劣的天气使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在铺天盖地的雪花和凌冽的寒风中,她发觉自己开始神志不清地发烧。

她走到一处山坡的背面,捧起积雪洗脸,从树叶上摘下一些干净的雪放在嘴巴里,让它们变成水然后吞下去。

她慢慢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山坡休息。她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山、水、树、雪,仿佛都在风中肆意生长。这一切都使她的心更加混乱、空洞、难过。

她想到离家许久,得罪了父亲,现如今又陷入这样的境地,不禁心生寂寥。她又想起院子里的秋千,书桌的一角,爬着藤蔓的阳台,甘甜的井水,和结果的樱桃树。

如果我是一棵树,我就能承受所有的痛苦,她想。如果我感觉不到,我就能一直走下去。她告诉自己,我的身体还可以承受,脆弱的是我的精神。因此,她又迈开脚步。

暴风雪继续着,凯迪的脚步也继续着。

崭新的马具在太阳底下发出皮革的香味,一个黑发的小女孩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凯迪,你得学会骑马。”

可事情总不会那么顺利,凯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些红的,黄的,白的,橙的细长花瓣浮在空中。

她摔断了肋骨,已经不记得是在哪个微风习习的午后醒过来的,只记得身边淡淡的千日菊味道,和芙莉妲红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