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不可能逃出去,”崔桃检查屋子的窗户,都是锁好的状态,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这堆灰烬就是他。”

“这怎么可能?屋子里连根柴火都没有,他一个人躺在地上就被烧成灰烬,连点皮肉都不剩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若想把人烧成这样子,这整间房都应该烧起来才对。”

王钊从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事,他不敢相信。

“油灯为什么会燃尽?”

王钊被崔桃的这句反问弄愣了,“这跟油灯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干系,他的燃烧便跟油灯相似,皮脂因灼烧而开裂,融化流出的油脂浸润衣被。这就像油灯里的灯油一样,用来支撑着灯心慢慢燃烧,直至完全烧尽为止。”

因为屋内本来就点着灯,很明亮,慢慢燃烧所冒出的烟又被外头的风雨给打散了,加之守卫们都在院外淋雨看守,眼睛常被雨水打湿,没注意到屋里的情况也不奇怪。之后等风雨停了,尸体都快烧完了,就更难注意到了。

崔桃指着灰烬旁残留的一些黄色粘稠物,告诉王钊,这些就是人身上流淌出来的油脂,因为没有沾到衣被,所有没有完全燃烧而有所残留。

在场的衙役听到崔桃的形容,都觉得惊骇,特别是在看到黄色黏物的时候,胃里禁不住开始翻涌。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更可怕的死亡现场,但无法想象在他们的看守下,正发生着这等死法在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是太过残忍。

“他为何一定要这样?”

“本就一心求死,想吧。”

因衣服被焚烧,伤口被上药的关系,草鞋男孩并没有穿衣。所以他醒来之后,大概是裹着被子下地,想以油灯焚烧自己。灯油沁入被子,引发燃烧后,令他原本灼烧过的伤口开裂,进而就形成了灯心效应。

王钊当即到韩琦那里赔罪,自责自己安排得不够妥当,应当留人在屋内看守才对。

“虚弱成那般模样也要求死,便是避免了这次,也会有下一次。人若真想死,谁都拦不住。”韩琦将默写完毕的东西整理好,一边递给崔桃,一边对王钊道,“不过。这次你确有疏忽之处,先记上,回头再犯就一遭算。”

王钊连忙谢恩应承。

崔桃则从韩琦手里接过他书写的东西,仔细一瞧,竟然是《阙影书》。没想到韩琦当时看了那么一会儿,竟然将内容都记住了。

“韩推官果然是过目不忘!”崔桃马上称赞道。

韩琦摇头,“不过是书背多了,记性好,有些地方不是原文,取大概意思。”

“那也厉害!”崔桃顺势继续夸。

韩琦不禁动了下嘴角,特意看了一眼崔桃。

“不过这孩子还真是……竟连一声疼都不喊。”王钊没注意俩人的互动,还在唏嘘刚刚所见的场面。

“有时精神上的摧残远比身体上的更加残忍可怖,这《阙影书》不该留存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