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便当深刻自省。”韩琦与宋氏四目相对的时候,目光里别有深意。
宋氏做当家主母多年,应酬过各色人等,岂会看不懂韩琦的眼色。她倒宁愿自己不懂,这样她就不会在韩琦离开之后,去特意琢磨他的话,恍然悟到韩琦所谓的‘深刻自省’是在骂她‘不贤’。
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见到她不贤了,所以他要自省,而且还特意强调是深刻自省。
宋氏狠狠地深吸一口气,都难平复自己的胸闷气短的状况,不禁气得嘴角连续抽搐。较之崔桃,自家六弟气人的本是更胜一筹,而且越琢磨回味越觉得气!
他这么晚来访,态度怠慢,原来都是对她的警告。
她都没训斥他们做事冲动,欺君罔上!他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地更会气她!
这些年,宋氏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也从不摔东西撒气,但今天晚上她把屋子里的瓷器都摔了个遍。
三日后,韩琦等人启程回汴京。
宋氏思来想去,韩琦若不来道别,她便不会相送。她就不信在外人面前,韩琦还敢不敬她,毕竟她可是养大他的大嫂。
不曾想,韩琦真的没有来道别,直接带着胡氏等人离开了泉州。等人出城之后,才有下人跑来代还韩琦跟宋氏回话,以公务繁忙为由表示不能亲自来道别。
此举在礼节上不算出错,但却给宋氏重重一击,她太过高估自己在韩琦心中的分量了。
宋三娘和官家等人见韩琦居然没有亲自过来道别,又见这几日宋氏心情不爽,料到这其中可能有事,便都委婉地询问宋氏。
宋氏不愿多言,但劝慰她的人话却说得更多了,个个都劝她应当放宽心,有韩琦那般有能耐的兄弟在,将来必受其拂照。
二子韩仁彦也跑来找宋氏,要宋氏考校他以前一直不会的功课。
宋氏总算宽心些,“如今怎么都会了?”
“我用了六叔教我的方法,背得可快了!”韩仁彦挺着胸脯,特别自豪地说道。
宋氏的目光顿时晦涩起来,因而想起大儿子韩善彦常在信中提及,多亏他六叔指点他功课,才令他精进不少。
宋氏多思多想半月有余,才终将之前累积的不甘和不忿化作一声叹息。
怄这一口气非要争个胜负,又何苦呢。
……
崔桃跟韩琦抵达汴京的时候,已是冬日,正好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韩琦要忙着进宫复命,崔桃则踱步来到了她自己的铺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