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间久了,那会儿的事儿大家都忘了。如今经韩琦这么一提醒,倒是都想起来了。
一直立在旁侧半眯着眼睛瞧热闹的吕夷简 ,在这时候抬起眼皮,特意看了一眼林尚书。
三名被林尚书带来的御史,也在这时候瞅向林尚书。上次林尚书利用他们出头的事儿他们还记着呢。所以这次林尚书叫上他们来,宋御史等人都留了心眼,他们可不会瞧见什么毛病上来就挑剔攻击,再多等一等,再多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林尚书发现屋里人竟都因为韩琦那一句话,质疑地看自己,心里顿时冒火。
“韩推官这显然是话里有话,在质疑我什么?上次地臧阁总舵的事儿,不甘心为何你查了没那么久查不到,偏偏到我这里一个消息就成了?”林尚书停顿了下,冷笑两声,“想我在刑部呆了多少年,俸禄岂能白拿?刑部能觅得可探知重要消息的□□湖人,有什么可被质疑的?我知道,还有人纳闷我为何提供这消息不居功,那是因为我要为我的孽畜儿子赎罪!”
“这些年臣跟开封府是有些不对付,那也都是就事论事,全为公,不为私。”林尚书突然向赵祯跪下,行拜礼道,“臣三子有罪,活该在开封府受死,臣对此毫无怨言。但臣却不能因此一直避嫌,不再对开封府监管,任由他们尸位素餐,疏忽职守!”
这话说得倒是慷慨为国,甚至听起来句句肺腑,忠心赤诚。
“林尚书懂何为尸位素餐?何为玩忽职守?”
韩琦冷淡疏离地转眸看向林尚书,丝毫没有因林尚书的严厉指责而有情绪上的波动。
这种反应彰显了底气,倒叫旁观者瞧了之后立刻意识到不能偏信一方,韩琦这边说不定有更好的解释。
“韩推官好差的记性 ,才刚是谁说分内职责,理应认错?”
林尚书立刻对上韩琦的眼睛,眼不眨地盯着他,也尽量让自己泰然稳重些,再怎么样不能在这时候输阵。而且论年纪,他可是比韩琦大了二十多岁,若在气势上输给一个毛头小子,岂不丢尽了脸面。
“偌大汴京城,巡查守卫岂可能处处周全。便有府衙和律法约束,即可完全阻碍犯罪?出了事担责是应当,却并不能凭此就断定居此位者的官员便是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韩琦的话立刻引来了林尚书的连连冷笑。
“这根本是两码事,韩推官不要再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林尚书再度向赵祯拱手,请他好生瞧一瞧,如今这开封府的推官是如何在推卸责任 ,令朝廷和百姓为之寒心。
“五年前,汝州私采银矿案;三年前,滑州白马县纵火累及军营粮草案;数年至今屡禁不止的两浙贩私盐的问题……这些皆属林尚书分内之事,比起下官所遇不过悬一日未决的辽国使团案,不知林尚书多年未决的这些,可算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韩琦音质清冷,一如既往保持着淡然陈述的语调。
其所以内容,加之其说话的语气,令林尚书顿时心中火冒三丈。
他抬手就指向韩琦,“你——”
林尚书随即意识到自己要保持稳重,不能输阵,绝不能被比下去……
他立刻放下手,缓缓地吸一口气,也语调沉着道:“这些案子跟你们现在这桩的可不一样,你这次负责的事干系到两国邦交——”
“所以不干系到两国邦交的案子,便不重要?上次地臧阁的案子在京闹出谣言,林尚书却也催得紧呢,怎生到了自己负责的案子就是不一样、不重要了?”
韩琦请林尚书赐教一下,到底在这破案上面,该如何分清主次,哪些案子不重要,可悬着不破也没事,甚至还可以通过将这些未决的案子搬出来对比,来指责别人的案子重要、需要担责,自己的则没事不要紧。
林尚书气得铁青了脸色,张了张嘴,话卡在嗓子眼暂时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要说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破绽,所以说出来一定会被辩口利舌的韩琦抓到把柄反驳,进而更为难堪。
韩琦跟赵祯再度行礼表示,该负的责任他一定会负责到底,但目前却不是花费时间讨论对错追责的时候,先尽快把人找到,解决案子,并安抚辽国使团才最紧要。
吕夷简附议,“现在的确不是花费时间讨论对错的时候,林尚书的追责未免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