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些“丝”不是割断就能够解决的。

从断裂的线上,失去了凭依的“丝”一跃而起,似乎是想飞到“自己”的身上,但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它们却忽得转了方向。

视角转向那边,湿漉漉的草地中,隐约有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形”,他身着一身黑色的狩衣,脸上被黑色的纱所遮盖,旁边的地面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符咒与锁链。

找准了目标,黑色的“丝”猛然扑向无法动弹的“人形”,钻进他的身体,相互纠缠,重新形成了“线”。

尽管梦里的声音无法被传递,如月变还是“听到”了那个人的惨嚎——他没有死去,也不能死去,只能清醒着接受这些痛苦,但是这些痛苦都是他应得的,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拼命向那些丝告饶。

可惜丝只不过是怨念的聚合体,是惨死在被他趋势的妖怪手上的人、死前的怨气,它们除了会折磨被线所捆扎的对象外,并没有接受道歉并原谅的功能。

没有汲取妖力的丝后,妖怪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它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向这边低下了头:

同时,那边惨嚎的人形终于无法忍受丝的折磨,抛弃了尊严,向这边求助:

“晴明大人。”

“晴明!放过我吧!救救我!”

这名字像是一声钟响,“当”得将恍惚中的如月变敲醒了。

再回神时,他从主人公变成了旁观者,同所有陷入幻境的人(妖怪)一样,将要旁观这个故事的尾声。

年轻的阴阳师在安抚了妖怪过后,解开了黑衣阴阳师的枷锁——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他几乎被那些丝折磨得脱了形。

蝙蝠扇轻柔地缠绕起那些淡了许多的黑色丝线,蓝色的灵力托举着将它们,护送它们了另一个世界。

夜色下,年轻的阴阳师动作利落洒脱,淡蓝色的衣摆和白色的发尾飞舞,像是在进行某种以舞蹈为媒介的仪式。

“他……不是他。”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传来,“是他的话,不会救那个人。”

这个声音如月变认识,是那个外表为女童的玉石止月。

寻声看去,她正站在自己的身边,衣服换回了初见时的那一套。

止月的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那里是处理后续事宜的年轻阴阳师,她看着他,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如月变说。

止月在说“他不是他”时既不失望也不悲伤,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但是,就算这样,只要是他,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就好……可是,他没有接受我。”止月的声音愈发低落,她没有流泪,因为她不是人类,没有人教过她悲伤时应该怎么做。

不远处,在退治完毕后,跟随年轻阴阳师的妖怪式神们纷纷归位,亲密地围绕在他的周围,但是里面没有那个白发女童的身影。

这是无声的婉拒。

他和止月遇到的那位阴阳师不一样,他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不曾将她赶走或是退治,而是将她留在了身边,等待某个人接她离开。

那个人就是如月变。

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晴明没有为了省麻烦在第一时间把止月推出来,而是确认如月变不会因诱丨惑或威胁出卖她,妖怪们的幻象和考验,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或许,就连今天的百物语也是为了送别她而准备的。

但是。

如月变说不出来,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悲伤。

在那次的幻境中,他见到的止月已经度过了上千年的时间。为了守护记忆和羁绊,不惜封印自己的力量,以至于到了本体破碎意识混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