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字天书有一事说的不错,宝玉左右看了看众人神色,见贾琏显然已是被尤二姐这般颜色所迷,连带着贾蓉也于此处和他两个姨娘笑嘻嘻插科打诨,只觉着愈发不像了。他自经历了前世之后,愈发厌恶这些个放荡之事,因而只推说贾母找,忙忙地走了出来。
直至离开了这满是脂粉气息之地,宝玉踏至院中,方觉神思为之一清。他左右望望,皆是一样的游手长廊,偏生他素日往东府来时都只是往前厅坐坐的,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路径。因而少不得便随意选了一条,信步向前走去。
一路走来,唯见乱石小路旁点着青苔,花木愈发葱郁,竟不知究竟行向了何处去。更奇异的是这路上并不曾见一个丫头,唯有满园枝叶被这秋风一吹,瑟瑟作响的声音。宝玉行了许久,正欲问无字天书可晓得路,却忽然在那葱茏的花木间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几步上前,因着那人身形纤瘦,又被这花木遮了大半,只能隐隐看见其俊秀的侧颜。宝玉只当他是在这园中伺候的丫鬟,忙笑道:“这位姐姐,不知这里是何处?我本是要回前厅的,不料一时间迷了路,竟行到了此处来,实在是劳烦姐姐了。”
那人沉默了半晌,方用清棱棱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姐姐?”
这声音虽是清雅,却明显是个男儿声音。宝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望着那恍若白玉雕成一般的侧颜许久无言——生的这样好,居然是个男儿?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你若是要问路,我并不能帮你。”那人自花木中缓步踏出来,宝玉这才看清,他穿的是一身素淄纱衣,满头如绢的青丝只用一根通透无瑕的白玉簪插住,神色清冷,望向宝玉的目光亦是无悲也无喜的。倒不似凡人,反倒更像是于缭绕的烟雾之后淡然注视着人间的白玉雕像。
宝玉从他身上看出了通彻的佛家气息来,忙忙低了头,行了礼:“不知这位师父于此,实在是搅扰了。”
“无碍。”
那人淡淡吐出二字,眸光在他头顶乌黑的发旋上一转,道:“施主既是来了此处,想必是与我佛有缘的。既然如此,不如来房中吃过一杯茶,再去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