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忙道不敢。
金吾卫便欲押着这些人离去,旁人且不说,其中那个书生口中却仍是叫嚣不断,连连嚷着“官官相护”“逼死百姓等话。金吾卫的首领不耐烦,直接命人拿布条将他的嘴堵了,这才换得几分清净。
只是他们正欲离去之时,却忽听后头有人道:“王兄,且请先留步才是。”
他扭头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还与焦大说的宝三爷宝玉——宝玉着了大红穿花箭袖,愈发衬得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令周遭儿不曾见过他模样的人皆禁不住齐刷刷赞叹了一声。
“怎么,”首领笑道,“宝三爷还有事不曾?”
“自然有事。”宝玉下了台阶,与他见过了礼,方正色道,“若是这般便将他们带走了,只怕今日泼在我贾家门上的这盆污水便再也洗不清了,小弟虽不才,总要为这家风门楣考虑上几分,因此,还请王兄先将他口中布条去掉方是。”
首领饶有兴致看了他几眼,果真一伸手,将那书生嘴中塞着的布条拿下了。
宝玉淡淡看了他眼,随即方问道:“你有何不满?”
“我有何不满?”书生冷笑,“我父母将我姐姐嫁与了一个已经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好容易方用这笔聘礼凑够了我上学堂的费用。可如今我苦读十年,竟然还比不过你这富家子使出的一点银子么?”
“这位兄台,实在是对不住,这句话宝玉还当真不敢当,”宝玉慢腾腾站直了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子,“毕竟这监考的众官员皆是有名的大儒,若是拿两块银子便能收买了,他们哪来的清名?还是说兄台这是在说,当今圣上选人的眼光有问题?”
这书生就算再怒发冲冠,也知晓不能随意非议天家的,闻言登时瞪大了眼:“我不曾这般说,你莫要血口喷人!”
宝玉冷笑了声,难得身上带了几分震慑的气势出来:“怎么,只允许你青口白牙在此处胡编乱造,便不允许我说上两句话了?”
他扭头重新站回了台阶之上,望着门前聚集着的乌压压的人头,朗声道:“我们荣国府,并非是因着什么买官卖官又或是什么国禄利鬼之流而发家的;我祖上原是开国元勋,以从龙之功方换得这爵位,当今圣上又英明神武、顾念旧情,每年必有金银财帛相赏赐,这才令我府上至今仍有些许余财。诸位若是为此而心内不平,大可回去问问列祖列宗,为何不在当日挺身而出,为子孙博出个富贵前程来!”
他顿了顿,又道:“这位兄台只说他自己读书辛苦,须不知,天下何人读书不苦?只说他卖了姐姐方唤来了银两,须不知他正值青壮之时,果真要赚银两,哪怕只是在茶楼中做个伙计,难道便不得钱财了么?不过是既不愿出力亦不愿劳心,只满心想着不劳而获,却又有何面目,拿这等事来斥责于我!”
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只令底下的人愈发沉默了。半晌后,方有一人不服气道:“但是你的功名——”
宝玉一扬眉,淡淡道:“我师从张家二爷。”
这句话强过世上一切强辩,张逸然于民间声望甚高,其才华横溢之名早已人尽皆知,多少人家都将他当做天上的文曲星在堂中供奉着。如今若是张家二爷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弟,莫说是不过于秋闱中上榜了,就算是一举中了状元,那也并非是何值得惊异之事。
众人方才打着的幌子一时皆被明晃晃撕了下来,不觉便有些面上做烧,其中也不乏心思清明之人,不觉高声为宝玉喊了一句好。就算是普通的百姓,此刻也有许多人知晓自己怕是被他人当刀耍了,自然气愤不过,便趁着金吾卫不理论,狠狠与了那书生几脚。
书生待要叫出声来,却被首领眼疾手快重新封了嘴,这才挺直身子冲宝玉笑道:“宝三爷此次受惊了,经此一言,之后怕再无人敢拿这种话搅扰贵府了。”
宝玉亦冲他展颜一笑,方才怒斥众人的气势瞬间卸下来了不少,道:“多谢王兄了。”
待看热闹的众人散去后,宝玉忙忙命人打了清水,将门前的污秽清理干净。小厮们得了吩咐,干起活儿来自然快手快脚,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便将门前清理一新,再看不出曾发生过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