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失声道:“贾虎贲,您的意思是——”

“没错,”宝玉冲着他点点头,“只怕府衙内那几位大人之中,有人已然与这些个倭寇蛇鼠一窝了。”

在说这话之时,宝玉不知为何,忽的于心中忆起了当日一个倭寇俘虏所说之话:“我们这几年内皆不曾犯你领土,不过是今年着实是无法了,我常年也和大庆百姓做生意的,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这才舍了这条老命上来拼上一次”

他心里像是猛地滑过了一处亮色,整个人登时浑身一冰,如一桶凉水一下子便从头浇到了脚。可待要细细去追寻这处凉意究竟是来自何方时,却又得不到任何答案。

众兵士听了此话,不觉皆有些垂头丧气,中有一人不禁叹道:“年年增兵,怎的连个结果也无这帮子倭寇,反倒一日比一日更加猖獗,连郡王也被一同掳去了,真不知那二十万大军究竟是去了何处!”

他一句话犹未说完,却见小花大人忽的一个箭步上前,满脸激动地望着他,一双桃花眼内几乎能放出光来:“你说什么?”

这人被宝玉此刻的神情吓到了,禁不住退后了一步。

“将你方才那句话再说一遍!”宝玉凑得更近了些。

“我我说,朝廷派来的二十万大军,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这人只得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望向宝玉的眸内都含着些许惊色,见对方那张恍若神造的俊美面容近在咫尺,几乎能闻到小花大人身上那股消散不去的清浅香气,又不由得有些面上羞惭惭的,连带着脖颈处都泛起了些许红晕来。

李阵轻咳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扯了下这人的领子,一把将他拉得向后踉跄了一步。

“就是这个了!”宝玉拊掌,一下子将先前觉着不对劲的细微之处皆串联了起来。他左右踱着步,细细地一环推一环,最终忽然停住了脚,一下子瞪大了眼。

李阵见他这般神情,忙道:“贾虎贲,可是想到什么了?”

宝玉的唇角动了动,终究是将涌到了嘴边上的话强行咽了下去。他挑了挑眉,望着众人沉声道:“并无什么,我们还是先寻个地方,暂且安歇下来吧。”

而与此同时,京城内却是白幡飘飘,处处皆是经旗攒动。护国公府内到处高高扬着白绢,卷起满地纸钱来,打着旋儿铺了过往行人一头一脸。

这一切,皆在彰显着一件事:这府中,有一位主人已然逝世了。如今的护国公府已然换为了全新的主人,重新执掌了这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原护国公柳清,终因身患重病,看医问药皆是无用,于平安州不治身亡。直至死去,方才被其子带回了他自幼成长的这块土地之上。

柳寒烟带回了他的骸骨,自此正式取代了柳清,成为了朝上数得着的肱骨之臣。

他当年本就是忽然冒出来的一个世子,如今袭了爵位,更是一下子便被推至了风口浪尖。一时间街头巷角,说的皆是这位护国公不为人知的隐秘身世,一个个皆传的有鼻子有眼,更有人将其写做了曲儿,寻了戏子日日传唱不提。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位新晋护国公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却是马不停蹄地进了皇宫,面见了当朝圣上。

“柳爱卿乃是朕之良臣。”圣和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眉目间隐隐浮上几丝疲惫来。他身后的宫女拿手替他按捏着太阳穴,圣和帝微眯着眼,轻声叹道,“他如今在平安州病逝,也算是为了这江山社稷舍了自己的性命,朕皆记在心里。你也是柳爱卿留下的唯一血脉了,若有何难事,倒也可与朕说上一说,朕与你个恩典。”

依照圣和帝心中所想,这新晋护国公顶多也是求个牌匾又或是追封,以此来光耀门楣。熟料,在他说完这话之后,面前恍若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却猛地伏下身去,与他狠狠地磕了一个头:“臣等别无所求,唯有一事,盼望陛下恩准——求陛下允许臣,前去南海沿子,支援我大庆之兵!”

圣和帝的脸色一下子便阴沉了起来,眯着眼看了面前的护国公半晌,巨大的威势铺天盖地地倾轧过来。护国公却仍丝毫不动,甚至又坚定地将方才那话再重复了一遍:“臣此生仅有此一愿,还望陛下大发慈悲,准臣现下奔赴南海!”

“为何?”圣和帝的声音仿佛结了冰,能一下子冷到人的心中去。

柳寒烟只稍作犹豫,随后方缓缓抬起头来,眉目坚定:“臣与贾虎贲早已是情深如许,自知不能长相厮守,还望陛下与我二人一个机会,令我二人亡故于一处,同赴黄泉!”

这仿佛惊天一道霹雳,一下子把圣和帝给劈傻了。

有人失声道:“贾虎贲,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