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深处说,兴许也有拿朝廷大军换回南安郡王的主意,只可惜宝玉只带了五百人前来,尚且不足以填饱饿狼牙缝。当地官员便只得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孤注一掷,打算令宝玉葬身此处。

宝玉终于看透,登时怒不可遏,简直恨不能去质问南安郡王,究竟将这天下百姓视为何物——只是他怒过之后,便觉着一阵心灰意冷。他如今已然是自身难保,便是看透了这局,又有何用?

圣和帝不会信,众大臣不会信,南安郡王说不准会反咬一口,说宝玉自己有不臣之心,妄图栽赃于他。自己这身份已然如此尴尬,如今又面临着三方人马截杀,已然不太可能活过十日,就算是为这南海百姓不平,又能如何?

时至今日,宝玉第一次知晓了,自己究竟是何等的无能为力。当日村中那位父亲的凄厉哭声犹在耳畔,他甚至允诺了要与对方报仇,可自己已然沦落到了这般境地,朝不保夕,甚至连苟且偷生都变为了一种奢望。

他头一次觉着绝望起来,呆呆地看着外头暗沉沉的天和瓢泼大雨,轻声问:“你说这雨,何时能停呢?”

李阵默不作声,显然也已经想到了前面一层。他默默在宝玉身旁坐了下来,一同看向被大雨模糊了视界的外头。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身上的衣袍湿淋淋地贴着皮肉儿,众人饿寒交迫,在这座破庙的屋檐下瑟瑟发着抖。宝玉无意识地望着远处的雨帘,忽的在这暗沉沉的天地间,看到几抹逐渐靠近的亮色来。

那是正在靠近的、跳动着的红缨。

敌人已经追来了此处?李阵心内一惊,猛地站起身:“快些进去先躲一躲!”

可是宝玉仍大睁着眼看着远处,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不,那不是倭寇、也不是府兵的旗子”

那旗子在雨中飘动着,周遭儿用赤色的祥云纹镶护,里头银色的大字龙飞凤舞出一个“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