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溢出一滴清泪来,费力地抱起酒樽,又饮了一大口。
“寒烟,你不知晓,在我刚掀开那块布时,他一直不肯闭眼可直到我碰到他,他才闭住了眼睛。我如何能忘?你且告诉我,如何能忘?”
护国公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将他抱入了怀中,令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衣襟处。他轻轻拍抚着宝玉的背,低声道:“我知晓,我都知晓。”
他抱住像个孩童般蹭着他衣襟静静落泪的宝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当年抱着姨娘尸首不愿松手的自己。
故人已去,唯有生者最不堪折磨。这其中苦楚滋味,护国公早已是了然于心。
宝玉醉了半宿,直到后头,方拽着他的袖子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中,他竟梦到了已有许久未见的无字天书,那孩子蹦跳着指责他:“你怎么能把玉埋了,你怎么能把你的玉埋了!”
“为何不能埋?”宝玉坐在他对面,只觉着疲乏,低低道,“埋了,还能与他做个念想。”
无字天书吸吸鼻子,探头望着他:“你便这般伤心不成?”
“嗯。”宝玉低声道。
“我不懂凡人的伤心,”无字天书思索了番,终究是于他身旁坐了下来,皱着眉捂住自己的胸口,“可是你这般伤心,让我也觉着有些许莫名的感觉——”
他在宝玉身旁坐了很久很久,望着宝玉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才站了起来,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般,一字一顿道:“你明日去那座坟上。”
“为何?”宝玉抬起眸子望着他。
“只有这一次,”无字天书转过头去不看他,“你那宝玉本是仙物,自可医死人药白骨,只是这般用过了,便是无用的石头了。你可想好了?”
这话的意味转了几圈方转入宝玉脑海之中去,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喜道:“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