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哪里是什么粗鲁的彪形大汉?却是一个周身皆是贵气的俊美青年,貌若好女,气质斐然,静静坐在那处便是光华遍洒,无端端令人感叹,上天之钟灵毓秀之德原来皆在于此。他乌压压的缎发自肩头倾泻下来,正坐在床畔,专心致志地看着床上的什么人。

一眼见了其人,孙亦方才知晓了一眼误终生究竟是何等滋味。

孙亦一直都知晓自己是有龙阳之好的,然而这也并非是什么丢人之事,眼下契兄弟之事盛行,世人颇为推崇,深以为风雅。况且他虽有此癖好,却并不耽误其将来娶妻生子后代满堂,因而心中自觉无碍。

只是村中平日所见,不过皆是些无知村民,风中来雨中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如何肯令他这个心高气傲之人与之结契?

然而今日所见的护国公却全然不同。孙亦几乎要按捺不住胸腔中这颗直欲噗通跳将出来的心,前所未有地堂皇起来。直到护国公见着他久久不动,懒懒抬起眼来又瞥了他一眼,眸子里显然有些不耐烦,这才令孙亦有了些反应,忙颤着一双手将文书放置在了床边的案上。

直至此时,他方才小心翼翼抬起眼,向那护国公身上瞥了一瞥——可这一眼,他却见着这位贵人神色猛地温和下来,连带着眸中都溢出了脉脉春水,唇边噙了轻柔的笑,将被褥轻轻向下拉了拉。

他这才瞥见床上的人,那是个看起来身形纤瘦的少年,此刻安稳地阖着眼睡着,双手紧紧环着护国公的一条手臂。而护国公的面色却丝毫不见愠怒,反而低下头来,将他鬓旁的碎发向着一边拂了拂。

孙亦被这分毫不掩饰的亲昵刺的眼中一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国公爷又抬眸向他望来,蹙眉道:“你怎还在这处?”

他满腹的不甘心皆被堵在了肚中,只得怏怏不乐地转身,掀了帘子出去。于门口处愈想愈是觉着不忿,不由得拦了一个过往的兵士,于角落处悄悄地向他打听:“你可知晓,这帐中与护国公同住之人为谁?”

兵士抬眼上下扫了他两圈,方不冷不热道:“知晓。怎么了?”

孙亦皱眉:“这般便无人觉着不妥么?”

“有何不妥?”兵士嗤笑一声,神色间多了些莫名的味道。他抬眸看了不远处的那座主军营帐一眼,方道,“这是众兄弟都欢喜见到的事,且将军自己乐意,与你何干?”

他这番话说的丝毫也不留情面,惹得孙亦面上火辣辣做烧,几乎恨不能眼下拔腿就走,也好过被这等莽夫羞辱。可他忆起帐中那满身光华之人,只觉双腿竟像是生了根一般,竟连一动也动不得了,只拉着兵士的袖子再三道:“还望这位兄弟告诉我方是。”

那兵士不屑于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动手,又被他拉着走不动,几般挣挫之后,终于不耐烦道:“是贾虎贲,贾虎贲!怎么,还不松手?”

“贾虎贲”

孙亦怔怔地松了手,一时方记起那日村中听闻兵士将自己与这人相比之事来,只觉着如鲠在喉。对他们口中的那个贾虎贲亦是前所未有地在意起来。

他思忖半晌,随即压低了些声音,道:“我今日见他二人,神态亲密远胜寻常,只怕那位虎贲这官职”

依照孙亦先前所想,这贾虎贲生的身形纤细,定不是沙场上能奋勇杀敌之人。如今得了这么个官儿,定然也是靠了同护国公的这分不同寻常的交情——偏生军中兵士大都是浴血奋战方得来的官职,只怕听了此话,会对那人愤恨在心。

可谁曾料想,那兵士却两眼发亮,一把将他拽过去,兴奋地直搓手:“果真?怎样亲密?你且与我细说说”

只说说还远远不够,甚至纸笔也一把塞入了他手中来:“好好写写,自从上次那本儿被贾虎贲收走了,我们兄弟过的着实是太过无趣。娘嘞,眼下终于可以让军师出新话本儿了!”

孙亦:

他被这一番话惊的瞠目结舌,心中缓缓涌出了个念头。

这群人莫不是傻的吧?

宝玉对此却是全然不知晓的,他那一日不过是因着困倦,又恰巧无事,便于床上略眯着眼休憩一会儿。再睁开眼时,柳寒烟已然整衣坐在了帐中,手里执笔,于案前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一本文书。

宝玉趴在床上眯了眯眼,终究是因着前几日的视而不见而耿耿于怀,因而暗暗下了决心,决定无视眼前这个人。

他汲着鞋于榻边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又拎起了壶,忙忙去为他的宝贝木樨浇水去了。

直至他身形渐渐消失,国公爷方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入目的哪里是什么粗鲁的彪形大汉?却是一个周身皆是贵气的俊美青年,貌若好女,气质斐然,静静坐在那处便是光华遍洒,无端端令人感叹,上天之钟灵毓秀之德原来皆在于此。他乌压压的缎发自肩头倾泻下来,正坐在床畔,专心致志地看着床上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