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皇子则在新皇登基之后方再次出现于了人前。其言语前后不合,又是痴笑又是嚎啕,情状已然有如疯癫。新帝怜其为亲生兄弟,特将漠北之地封与其做封地,将他封了郡王,又送了两个太医同行,远远地打发出了京城。

自此,京中大局乃定。

“若非可卿,这大事定然也不能这般顺利,”于身畔无人之时,新帝方与秦可卿笑道,“当日可卿这般帮朕,只说有一愿。如今这江山皆于朕手中,自当为可卿完了该念方是。当日那一愿,何不说来听听?”

秦可卿沉默良久,方于御前猛地跪了下来。他乌压压的发披了一肩,顺着他叩首的动作一直倾泻到了地板上,如同一条乌黑蜿蜒的河流。

新帝大惊:“可卿这是做何?”

旁人兴许不知,新帝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若不是可卿最终叛离了大皇子,只怕此事定然不能如这般顺畅无阻。且秦可卿原是秦业自养生堂之中抱养而来的,其原是先太子忠顺亲王的私生子。不过忠顺亲王于争权夺利之时亡故于先帝之手,这皇室血脉也随之流出,竟由万般尊贵的皇子变为了个七品小官之子。

这般算下来,秦可卿亦是其堂弟,乃皇室宗亲。再加之又是辅助其登上皇位的大功臣,新帝自是不能以平常之礼相待,眼下骤然见他跪了下来,忙忙下了座位,便要亲手将他搀起:“可卿快起,若有何缘故,直与朕说便是!”

“臣此生,并无丝毫悔意。”秦可卿并不曾起,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唯对不起一人而已。”

他闭了闭眼,又忆起那个匆匆进门的少年来。那少年一身大红箭袖,衬的肤色如玉眉目如墨,笑起来便如一江春水蜿蜒东流,令人不自觉也跟着猛地软下了一颗心。

“当日那人救了臣家中弟弟一命,臣至今铭记于心。”

秦钟大病之时,他甚至想着,不如放下这心中解不开的恨意,干脆去求大皇子,哪怕暴露了身份也无妨,将弟弟这一命救下来也好——可好在,于他拼个鱼死网破之前,少年急匆匆踏了进来,前前后后地帮着张罗着,自北静王府求来了太医,也不知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

秦可卿虽是背着一身仇恨而生的,可他仍有心。他看多了尔虞我诈,看多了明争暗斗,反倒愈发珍惜起这片来之不易的真心来。于他身畔还能有多少人,毫无任何的算盘或心机,只是以一番热忱相待,毫不犹豫雪中送炭呢?

并无。

这个世上,人们皆是知晓趋利避害的。

只是待张逸然卷入大皇子的死局之后,秦可卿便隐隐地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三番五次不着痕迹地相劝,却终是没能让大皇子打消以宝玉为弃子的念头,反倒令自己阵营中的幕僚对其有了几分防备。

于大皇子发难前夕,他终究是自已然升起了些疑心的幕僚处打听到了消息,也来不及再思索,便忙忙遣人去了贾府通风报信,只说通灵宝玉必碎,方可保得平安——

可到底,他还是不能将那人自这处处杀锋的棋局之上拖出来。

宝玉去了注定要送命于那处的南海,秦可卿也彻底绝了辅佐大皇子上位的心。

“臣知晓那人并无何贪念,也并不是什么天命之人,便是归来,也不会对这个皇位生出半丝不该有的念头——唯求陛下下旨,令小贾大人归京!”

伏地缓缓说出这话之时,秦可卿的心内尚有些不确定。他知晓这些个君主对于身下这个位置的执念究竟达到怎样令人心惊的程度,只怕对方仍忌惮于宝玉生而带来的那块通灵宝玉,再下杀手。因而捏紧了掌心,只觉着一颗心噗通直跳,不敢去看头顶上那位君王的反应。

新帝沉默了良久,方缓缓道:“可卿”

秦可卿闭了闭眼,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便见新帝面色古怪,径直不顾身份蹲在了他面前,眉头都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秦可卿:

秦可卿!!!

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讷讷道:“臣”

“这就莫要再想了,”新帝连连摇头道,“你做不到啊!护国公可是算计了这么久,步步为营,好容易才将人圈养了起来。若是你横插一脚,便连朕怕是也保不得你呀。”

秦可卿瞠目结舌,许久方从这话中回过味来,不知为何,心中又隐隐泛起了些不甘。他咬咬唇,将唇瓣上咬的殷红一片,这才道:“臣不知晓陛下之意。不知陛下可否应允臣,令小贾大人归京?”

不知为何,新帝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儿的话般,竟径直仰头笑了起来。笑了几声之后,他方缓缓道:“怎么,可卿还不明白?”

而大皇子则在新皇登基之后方再次出现于了人前。其言语前后不合,又是痴笑又是嚎啕,情状已然有如疯癫。新帝怜其为亲生兄弟,特将漠北之地封与其做封地,将他封了郡王,又送了两个太医同行,远远地打发出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