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请求他为我抬棺。

“这至少需要两个人。

“不然麻瓜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斯内普背对着他说,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格兰芬多与他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跟随他从破旧的教堂走回那幢空荡荡的房子。

小天狼星依然住在阁楼,但这次斯内普留在了楼下的房间里,属于他母亲的那间卧室。格兰芬多和上次来这里时一样,辗转难眠。没有闹人的蟑螂敲打地板,没有斯莱特林在小台子上倒弄魔药,更没有叮叮的铃铛声。

太过安静了。

他从单人床上翻身下来,光着脚,推开门,走出房间,沿着狭长的楼梯从三楼下到二楼,他在斯内普母亲的房间前站了一会儿,随后听见二楼另一扇门后哗啦哗啦的水声,那是水放进浴缸里的声音,橘色的暖光从那扇门里流泻出来,它本该留有门把手的地方破了,整块木板和门锁缺失,一束光,从门里,射到小天狼星光裸的脚边。

小天狼星于是做了一件最可能而又最不可能的事。

他蹲在门前,视线与破口处齐高。

斯内普在浴室橘色的暖光里脱衣服,他解开皮带,湿透的黑裤子贴在他的腿上,不容易剥离,他扯下两个裤管,它们变成团在他脚踝的一圈泥浆。接着是一件圆领的深色毛衣和里面那件体恤,斯内普的胳膊驱使着岩石色的两只毛衣袖管在他的头顶交叉,先是一截暖灯照耀下奶油色的腰际的皮肤露出来,随后扩大到背脊……肩膀……斯内普转了半圈把衣服扔进一只桶里,小天狼星看见他展示着胸口,不,他当然没有去展示。

斯内普褪掉了最后一条布料。水龙头哗啦呼啦地响,他的身体沉进了浴缸里。

小天狼星带着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回去了阁楼,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去想地板的蟑螂,草丛里的老鼠,受污染河流的臭味。

但真的当他陷入梦境时,满是污物的河流里爬出一只巨大的耗子,他弓着背,弓起的弧度恰巧是一只脚背的弧度,耗子的毛发褪去,脑袋裂成五个脚趾,尾巴变粗,长成了一只脚踝,它延伸——拉长,又拱起一个带疤的膝盖,一条腿复制成两条……它们往上攀爬,汇集成紧绷的、两边浅浅凹下的臀部——

小天狼星在黑暗中睁眼。

有些事可以在一天之内改变。

凌晨两点,小天狼星在阅读,他离开阁楼,蹑手蹑脚地下到一楼客厅里,他打算从斯内普的藏书里抽出任何一本和预言学、天文学或者魔药学有关的在他看来无聊透顶的书,翻上几页,有助于睡眠。

他在排列整齐的书架间,挑选了一本书脊处一片漆黑、未着一字的,它看起来就高深莫测、写满了能令人迅速入睡的句子。小天狼星将它抽出来,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点亮单人扶手椅旁边的一盏小灯。

翻开了它。

那不是一部讳莫如深的大部头,而是充满了稚嫩笔迹和语法错误的某个阶段的男孩的思想,断断续续、时粗时细的笔,被极力控制,在五指之间仔细权衡后尽量写得高低整齐的字母,在小天狼星面前展示出一个十多年前、逐渐养成克制这个习惯的幼小的斯内普的生活常态。

小天狼星由此知道,斯内普巫师的特质在他五岁时初现端倪,相较于在巫师家庭长大的小天狼星,这是个令人惊讶的晚得出奇的年龄,假若他三岁时还没表现出巫师的一丁点特征,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沃尔布加女士会将他溺死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浴缸里,对外宣称长子病逝,以此掩盖“哑炮”这桩有辱家门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