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起话时就仿佛他是从某个平行宇宙的诺曼·洛克威尔 [4] 绘画中走出来的。微笑着的尸体。哪怕在死后也积极乐观。

两周后,我仍应和他保持个人联系。就像和心理医生保持联系。这可算是最有意思的事了。一名拥有心理医生的吸血鬼。简直是情景喜剧的情节。谁晓得不死者也需要心理治疗?然后就存在开销的问题了。我要从哪里弄到钱支付他服务的报酬呢?我要从哪里弄到钱支付生活费用呢,真的?我甚至不确定我能否得到父母留下的遗产。从法律角度来说,我已经死了,所以我估计我的继承权将会转给下一位亲属。

天哪,我父母死了。死状可怖。我仍能看见他们被谋害的躯体在朝我跌落。我无法承受想起他们的痛苦。现在不行。还不行。令人不安的是,我似乎并不觉得那样做很困难。仿佛我可以就那样把他们放到一旁,如我所愿的不为所动。就像把一件叠好的套头毛衣收进干净整齐的抽屉里。我害怕我体内的吸血鬼已经使我停止为他们悲伤。我现在好像无法召集起为他们而流的泪水了,可我仍在为那些最愚蠢最琐碎的事情哭泣。

西塞罗说我仍处在对于同他们相关情况的心理性休克中。那是他的惯用解释。每当我提起什么不合常理的情况,他都会那么说。我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曾试图理解。所有这些概念对我来说都是抽象的。心理性休克。过渡期。自我剥离。所有这些梦呓般的心理学术语意味着什么?我曾被认为是同龄人中最聪明的女巫。现在我只觉得我是同龄人中最死气沉沉的女巫,可我碰巧还活着,而且渴求鲜血。永生不死的女孩。

大难不死的男孩和永生不死的女孩。真是相配到地狱里去了 [5] 。

真搞笑。以一种沉闷压抑的方式。

赫敏叹了口气,丢下羽毛笔,弓身对着她的日志本。她把脸埋进双掌间小声嘟囔。

坐在房间另一头的书桌旁奋笔疾书的西塞罗抬头看着她。“还好吗,赫敏?”

“很好。”她一边机械地回答,一边捡起羽毛笔。停止你的自怜自伤吧,格兰杰!

她继续写道:

回到受雇的问题,作为一名吸血鬼要想选择职业并非易事。我猜我可以找份夜班的差使,但我不太可能去做一些诸如飞路网服务台或者——怎么说呢——安保人员的单调工作。那听起来傻透了。此外,我要怎么处理医疗保险和牙科保险呢?说到这个问题,我要怎么处理那愚蠢的养老保险呢?对生者而言很自然的每一件事,如今对我来说都如此不合宜。我甚至没法去购物!哈洛斯百货 [6] 和对角巷只在特别的节假日期间会开业到午夜时分,他们肯定不能指望我总等到假期才去买东西吧。

还有另一件事。从现在开始,我拥有的每一件色调柔和的东西似乎都在排斥着我。我过去喜欢粉红色、紫色和白色。而现在——呕!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想成为那些黑暗、哥特、身着皮革、操着欧洲二流子口音的吸血鬼中的一员,但似乎我是注定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不管我是否喜欢!

我的一切都在改变,我不知道我能否承受得住。

我不知道哈利能否承受得住。

他会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