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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一边翻看罗伯茨的人事档案,一边偷眼打量着杰里米·罗伯茨。这个哈利心中的头号疑犯坐在屋子当中那张孤零零的椅子上,椅背和扶手的设置让人别无选择,只能面向前方。屋里灯光昏暗,却有聚光灯从椅子上方打下来。房间一角有颗人头大小的大理石状球体架在底座上。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家具和装饰。没有桌子。没有窗户。进出的门毫不起眼,几乎融入到四面单调的米色墙里。椅子面对着最空旷的一堵墙。墙上一尘不染。没有一丁点污痕破坏它完美的表面。

任何傲罗都知道这面墙只是被施了魔法,看起来像是实打实的墙壁,其实却是单向透明的,审案的傲罗和部门首脑金斯莱·沙克尔会在另一面观看审讯过程,估摸突破嫌犯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在巫师世界,嫌疑人若不提出要求,就没有律师。当然,他们会被告知可以聘请律师并在律师陪同下参加所有会面,但他们也可以放弃这项权利,这是巫师法许可的。代理制度只在庭审时有强制性要求。这样的体系不甚完备,但巫师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多辩护律师。少数从事法律工作的人不是出类拔萃就是毫不称职。没有中间地带,如果有的话,可能就是一些原本不合格、通过积累经验而有所提高的家伙了,或者也可以说是些“反复尝试,不断犯错,在摸索中逐渐进步”的家伙。无论如何,巫师们一般不喜欢律师。律师有浓重的麻瓜色彩,单凭这一点,就有很多巫师对于将辩护权委托他人心存疑虑。

罗伯茨没有聘请代理律师。

哈利能看出来,知道那堵墙后面是什么对罗伯茨并无帮助。

所有傲罗受训时都学习过如何隐藏自己的紧张情绪,很多人似乎对相关技巧驾轻就熟,堪称专家。但就像一个扑克牌老手也会眼角肌肉微微牵动,或者脚在牌桌下面轻打拍子一样,这些所谓的专家中不少人还是有“破绽”。只是有些傲罗的“破绽”比其他人更难觉察。而罗伯茨显然不属于“其他人”。

哈利看出罗伯茨的脚拇指在靴子里微微抖动。哈利敢拿胳膊打赌,这家伙的脚拇指下面压着一枚硬币。这是傲罗们在训练中口口相传的一个小技巧。硬币的存在将所有的紧张动作集中在脚拇指上,隐藏在鞋子里。这个技巧非常有效,如果审讯者不知道该往哪看的话。

遗憾的是,哈利实在是太熟悉业务了。

“近来可好,罗伯茨?”哈利语调淡然,漫不经心,边问边翻着罗伯茨的档案靠回了墙上。

罗伯茨把视线转向他,却保持着相当闲散的坐姿。

哈利能看出罗伯茨的脚趾抖得更厉害了。当然,这个紧张动作并不代表罗伯茨心虚了。不管是否有罪,大部分人坐进这张椅子都会心神不宁,但知道审讯对象心思松动终归是审讯者的优势。

“很好,波特先生。”罗伯茨说。

哈利略一停顿,微微一笑。“你没必要称呼我波特先生。你以前从没这么叫过我。”

在傲罗学院的几周,罗伯茨成绩仅次于哈利,两人在训练中打过几次交道。他们几乎是同时离开傲罗训练营的。哈利知道,罗伯茨看他时带着种恼人的敬畏神情,就像指挥部里大多数傲罗一样,而哈利不愿让部里任何人管他叫“先生”。

罗伯茨两颊微微泛红。“对不起。我只是——我有点困惑,就是这样。为什么把我弄到这来?我做错什么了吗?”

哈利合上手里的档案,交叉双臂抱在胸前,面上不露声色。“也许吧。这正是我要查明的问题。”

罗伯茨皱起眉,陷入沉思,仿佛在回顾自己的记忆。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来。“我没干坏事。”

哈利略微耸耸一边肩膀,步履轻捷地踱过房间,一面朝单向墙上扫了一眼。“你以前也主持过审讯,罗伯茨。你觉得我第一个问题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