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锅里热气腾腾的清汤面,他话音一顿,眼神瞬间凝固。

那一刻,像是意识到什么,他脸上所有生动的神情失去了色彩,陡然间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好似被子弹击中,被刀子捅穿,被云雷贯顶,又像是法庭上面对宣判、已走到穷途末路的囚犯。

没有特别大的反应,是那种极端平静的绝望,却又隐藏着几不可见的、激烈挣扎的渴望。

——救救我啊。

我沉默着把面盛进汤碗,端到桌上,碗里飘着葱花和两个荷包蛋,溏心的。

我也不说话,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拿起筷子吃面。

似乎在有意拖延时间,“焉岛众二”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里,丝毫不介意我不错目地注视。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几乎是一根根的把面抿进嘴里,吃到最后面条都坨了,再这么磨蹭下去,说不定我会直接把他的脑袋按进面碗里。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

终于,他喝完最后一口汤后,放下碗筷,不等我开口就先把手套摘下来,又撕掉自己的易容。

额头上的伤口不小心被拉扯开,渐渐往外渗血,他也不怎么在意,重新把绷带草草地裹上。

我垂下眼眸,没有再看对方的脸,目光转而落在太宰的手上。

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肤色如白玉,压根没有任何烫伤的疤痕。

我忽然伸手拉住他。

很熟悉的触感。

太宰一动不动,乖巧地任由我抓住他的手。

他的袖子挽上几折,露出一截干净瘦削的手腕,曾经割腕留下的疤痕几乎消失不见。

那肤色白得过分,隐隐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脉搏柔和且稳定,但多少透着几分虚软无力。

像求饶,也像抚慰。

太弱了。

我心说。

只要我想,轻轻松松就能折断他的手腕。

我沉着脸松开手,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面前仿佛不是个人,而是团软绵绵的棉花,我锤一拳都觉得不解气。

“游轮上给我引路的人是你。”

我冷声说道,用的是陈述句。

太宰的表情依旧平静,平静的就像早被宣判了死刑,如今不过是正走在被枪毙的路上。

“是。”他说。

“银吉是你。”

“是。”

我抬起头,和他暗红色的眼睛对视。

“戴美瞳了?”

太宰睫毛颤了颤,垂下脑袋,不怎么熟练地摘下美瞳,重新抬起头时,用红通通的兔子眼睛看着我。

发炎情况这样看着反而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