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似乎有点意外,但什么都没说,轻轻关上门,又重新点亮烛火。然后请他坐下,再为他倒杯茶,而后好整以暇看着他。

容蛟不急着开口,手摸向茶杯,听到一声“小心烫。”

他摸了摸杯壁,又看了看花无缺。他已经能想象能到对方是如何枯坐在桌前,等茶冷却后去再重新将它温热的。

“小鱼儿睡不着,我很理解,任谁知道不远处住着一个要杀他的人也难以安眠。但你孤枕难眠,又是因为什么?”容蛟问道。

他静静看着花无缺,对方年轻的脸庞上神色微妙,就像是陷入迷宫找不到出口也回不到入口一样。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对方说:“我变得不想杀他了。一条在水里活蹦乱跳的鱼为什么一定要让它躺在菜板上,被残忍地开膛破肚。”他停顿一下,注视烛上雀跃颤抖的火苗,继续道:“为什么……举刀的人一定是我呢?”

到最后,他的声音已变得与这朵活泼的火苗一样颤抖着。

容蛟听闻他的诉说,问:“如果你不杀他,你会怎么样?”

他似乎听不太懂这句话,英挺的眉毛困惑地皱着。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然后说起小时候的事:“我以前觉得练功很苦,大师父闭关时说出关后要看到我练到哪层哪层境界,我偷了懒,没达到她的要求。”

“然后呢?她怎么对你了?”

花无缺陷入了回忆,似乎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他把我关了起来,在一间黑屋子里面。那里面很黑,很大,说一句‘我错了’就能听到很多句‘我错了’。”

他陷入那片黑暗的记忆里出不去,然后听到有人在耳边小小声的问:“你在里面待了多久?”

“我忘了,二师父把我放出来,说我在里面有一天一夜。但我并不觉得时间很难熬。”

他宛如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间黑漆漆的屋子。他没有再大喊大叫,而是选择了躺下睡觉,于是进入了梦中。

梦里有光,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少年,与他一样的年纪,却是满身伤痕,其中几道血淋淋的,像是刚添上去的。对方躺在大石头上,上下抛着一把匕首玩,匕首也是血淋淋的,于是握它的手也变得血淋淋。

“你是谁?”他听到自己这般问。

那少年反问:“你又是谁?”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梦里?”

“我还想问你呢,你又为什么出现在我梦里?”

他一时沉默下来,忽然也躺在了那块大石头上,四肢舒展开来,他在移花宫从未有过这种举动,感觉有些新奇。他侧头问:“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小少年说:“我的叔叔伯伯们把我关进铁笼子里,要我跟饿肚子的野狗、野狼、老虎打架,赢了才放我出去。”

他惊讶道:“你的叔叔伯伯太狠了。”

小少年好像不高兴了:“那你为什么苦着脸?”

他叹气道:“我偷懒没练功,被我大师父关起来了,不给我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