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渐渐长大,模糊地有了为君的意识,他知道叔祖父是为了他好,于是把索额图信任的宫人留在了身边,半点不避讳他们。

以往,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自从去了翊坤宫一趟,重重迷雾被云琇的三言两语拨散开来,小太子心中大定,霎那间,像是成长了许多。

紧接着,他清晰地意识到了,与宜额娘的谈话,绝不能透漏出去半点。就算与叔祖父,也不能!

太子扫了眼宫人,压下心间猛然升起的别扭,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不悦之情,敲了敲案桌,淡淡地问:“听明白了?”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像极了康熙,竟全然褪去了稚嫩,有了乾坤独断、不容置疑的味道。

何柱儿弯下腰,恭谨地应是,其余奴才心下一凛,脊背上,止不住地冷汗涔涔。

殿下尚且年幼!

那般的气势,那般的威严,竟让人升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不过瞬息,他们齐齐趴伏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奴才谨遵太子爷吩咐!”

乾清宫。

“你说,再查下去,线索就断了?”康熙扔了笔,瞥了梁九功一眼,不轻不重地斥了句,“没用的东西。”

梁九功身子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跪在地上,神情欲哭无泪。

上回挨的五板子,到现在还疼呢!您千万不要再罚奴才了。

或许是听见了大总管的心声,康熙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到底什么情形,你且说来。”

“是。万岁爷,奴才无用,只查明了内务府的布置……”说着,梁九功顿了一顿,垂下头轻声道:“想来,没有误会了平嫔主子。只是永和宫那头,落水之事查不出半点痕迹!那些个奴才,经历了慎刑司严刑拷打,什么话都吐露了,有些说的真话,有些胡乱攀扯,甚至咬起了宜妃娘娘……”

听到此处,康熙心中怒火升腾,飞速地转起了玉扳指,“继续说。”

“……没有攀扯永和宫的。”说罢,梁九功屏住呼吸,心里暗暗叫苦。

这查不到证据,也不好给德妃定罪不是?

对于德妃,梁九功又有了全新的认知。若她全然无辜,那就半点事都不会有;若她动了手,那就是心机狠毒,藏匿极深。

能做到了无痕迹,实在高明。

梁九功想得正入神,便听见康熙冷笑一声,轻轻地念了句“赫舍里氏”,转而吩咐道:“既然断了线索,那便不用继续下去。纠集人手,彻查内宫,包括绣坊、膳房、造事处……一个不落,给朕仔仔细细地查!”

梁九功一惊,这绣坊和造事处还好说,膳房?

乌雅氏的根基便在膳房,这……

“切勿打草惊蛇,”康熙重新执起笔,慎重地叮嘱了一句,低声说:“朕说过,要给你宜主子一个交代。那些腌臢污秽的东西,都一并查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