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一这天,历经多日的长途跋涉,图岳一家终于到达了京城,十岁的雅尔檀还有五岁的福禄,都跟着阿玛额娘进了京。

回京述职的官员原是要住在驿站,等上头发来明文宣召,去一趟吏部办好手续,或是得幸面君,才可入住自家的府邸。

没等图岳卸下行囊,负责接待的小吏喜笑颜开地前来相迎:“下官拜见郭络罗大人。上面早早地发了话,您就免了那些繁琐的礼节,屈尊在这住上一晚,明儿一早,自有人领着您进宫奏对。近来,也只有您得了面君的殊荣!”

图岳与瓜尔佳氏对视一眼,眼里双双掠过惊喜。

小吏态度尊敬地引着他们踏入住处,神色难掩艳羡。紧接着,立在一旁、面庞清秀的年青人笑眯眯地出声道:“还有夫人、姑娘和小少爷,一道随大人进宫去。宜妃娘娘向万岁爷求了恩典,说是许久未见娘家嫂子,心里想念得紧,要好好瞧瞧侄女儿,还有日后五阿哥的伴读呢。”

他的声音有些细,随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正是翊坤宫总管张有德大力培养的徒弟双喜。此番前来,是为了给主子传话,也好让娘娘的兄长安心。

闻言,图岳的心情已然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

雅尔檀尚且还能遏制住高兴,小姑娘家家,少不了有着即将入宫的怯意;至于福禄,他的黑眼珠子晶晶亮,兴奋和激动都能满溢出来,透露出的,完完全全是对日后伴读生活的憧憬。

他从出生至今,从未见过两位姑姑。听闻大姑姑人美,小姑姑温柔,嘶,也不知宜妃娘娘好看到了什么地步?

待图岳千恩万谢地送走双喜,回头就看见自家儿子的那副向往的蠢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地想找细木棍,随即悲伤地发现,这儿不是盛京,而是远在京城的驿站了。

夫人是瓜尔佳氏的贵女,仪态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她教出的闺女,规矩也无可挑剔。唯独这臭小子……他愁得眉毛都要掉了,上书房禁不起他的折腾啊。

若把五阿哥给带坏了,万岁爷不会要治他教子无方的罪吧?

图岳忧心忡忡地想,还是让夫人同娘娘说上一说,别让福禄当伴读了,他受不住。

福禄才不理自家阿玛的眼神威慑,他半点也没觉得害怕!

启程之前他仔仔细细地翻过行囊,里头并没有细木棍,也没有令人恐惧的鸡毛掸子,顿时胆儿就肥了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阿玛没了趁手的工具,就像山鸡一样,能奈他何?

因着长途跋涉,熄灭烛火之后,一家人很快就睡熟了。入睡之前,福禄睁着大眼睛,思念了一番远在盛京的玛法和玛嬷,然后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福禄就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套了一件他最喜欢的红褂子,戴上毛绒绒的瓜皮小帽,整个人圆滚滚的,看上去喜庆极了。

接应的人很快到了驿站,马车穿过闹市,穿过僻静之处,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停在了威严的宫门口。

梁九功早早地派了小李子并一众太监等候,一半领着图岳面圣,一半领着瓜尔佳氏与两个孩子前往翊坤宫。

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相比雅尔檀不敢多看,只抿唇笑着,眼中露出惊叹之意,福禄就大胆多了。

他左瞧右瞧,看着半点也不认生,一口一个公公,嘴甜的很,把领头的总管太监喊得眉开眼笑,心里熨帖。

谁都知道这是宜妃娘娘的亲侄儿,将要做五阿哥伴读的。总管太监暗自惊奇,进宫这么多年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能说会道,浑身上下满是活力,还半点也不见对阉人的轻视。

莫说宜主子了,皇上定然也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