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俊男子接过琴姨的话头,带了不赞同的语调:“不怪堂主看重,隆科多随侍皇帝多年,对紫禁城的布局了然于心,京中的兵防分布也略微了解一二。如今他诚心参会,我们更要以礼相待,春兰,你太过了。”

春兰面有惭色,拱了拱手,当即低下头道:“是,春兰知错。”

与此同时,钟粹宫。

烛火噼啪,又是一个熬到天明的长夜。荣妃马佳氏挥退宫人,轻轻卸下钗环,持着木梳的手一顿,转而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脸颊生了斑点,眼窝微微凹陷,一笑便有深深的纹路。荣妃看了半晌,缓缓别过头去,垂目拿起妆台之上的玉容膏,仔仔细细地涂了满脸。

她从没有过这样清晰的认知,仿佛年华二字离她远去,再也不复停留,就连闵太医制作的玉容膏也没了效用。

温贵妃宜贵妃较她年少,如郭络罗氏那般样貌,她自是不能比。可前日给太后请安之时,皇上领着众阿哥亲至,她瞧着……瞧着竟比皇上都要老一辈儿!

一瞬间的冲击如同山崩海啸,荣妃的心湖乍然乱了。

她忽然觉得很是可笑,非是对皇上的敬慕,也非是嫉妒醋意。

早年间四子连殇,生生掏空了她的骨血,荣妃恨不得日日供奉佛前,求佛祖让他们转生投到好人家。深居简出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在乎什么宠爱不宠爱的,胤祉搬去阿哥所后,皇上又来过钟粹宫几回?

礼佛一为祈福,二为心宁,大仇得报之后,她自以为执念尽消、心如止水,可笑如今才发现

并不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了,她的心半分也没有安宁过!

避世换不来承瑞他们的性命,静观事态不过是任人宰割。虽说心有希冀,但荣妃清醒得很,胤祉登位的可能渺茫极了。谁叫她无宠无权,皇上对胤祉的宠爱有限,莫说与太子相比,连九阿哥也远远不如。

太子倒后,胤祉又凭什么胜出?

若是太子登基,重用的定是四阿哥五阿哥他们。即使胤祉站在太子这边,可他得了她的叮嘱,向来是一副尊重有余亲近不足的态度。

亲阿玛在位与异母哥哥在位的待遇,想也不用去想,完全是天壤之别。

胤祉需要战战兢兢地向人俯首称臣,就像她从始至终都是向人行礼的那一个。一开始是仁孝皇后,再到孝昭皇后,皇贵妃,温贵妃与宜贵妃……

而她蹉跎到死也不能受命妇跪拜,不能像郭络罗氏那样,让皇上不顾规矩也要携她去往毓庆宫。

这样截然不同的命运,周而复始,何其讽刺。

她唯一的女儿就要远嫁蒙古,往后再也见不上面了。三公主已同喀喇沁部落议好了亲事,静嫔生的四公主却不然,太后好似有留她在京的意思。

佛祖在上,这万万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