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呼吸一紧,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片刻,梁九功站在了她的身前,躬着身面带笑意,看不出面皮底下藏着的真实态度:“万岁爷宣召,惠嫔娘娘,请吧?”
乾清宫一向难有后妃踏入,能够随君伴驾的唯有一个皇贵妃娘娘。惠嫔得了如此殊荣,却实在没有什么欣喜之意。
她见到了御桌之后的皇上。皇上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彻底好全了,模样与御驾亲征之时并无差别,此时正不辨喜怒地看着她。
惠嫔呼吸一窒,强撑着温婉的笑容:“臣妾参见……”
没等她行完礼,康熙自奏章中缓缓抽出了什么,下一瞬,一团浸着红的绢布扔到了她的眼前。
话音未落,惠嫔不由自主地僵硬在了原地。脑中轰隆一声,凉意浸透了四肢百骸,面色变得煞白无比。
康熙搁下奏章,笑了一声:“不愧是惠嫔娘娘,果真算无遗策,女中诸葛。”
一场大病,炸出了多少魑魅魍魉,给了他多少‘惊喜’。一个两个的都盼着他死,纳喇氏尤甚,她不仅盼着这个,还盼着更高远的东西。
“觊觎朕的江山,惦记着这把龙椅,与外臣相勾连,怎么,有胆做没胆认?”康熙也不同她掰扯,闭了闭眼,眼含盛怒之色地开口道,“朕特意等了你许久。”
说到最后,皇帝的语气已是森然。
“胤禔是不是为君的料,朕最是知晓。”他说,“好容易从漩涡里摘了出去,却又被你裹挟进来。纳喇氏,好一片慈母之心啊。”
镇纸“砰”地一声掷在地上,巨响打碎了惠嫔最后一丝侥幸,她颤抖着唇,双腿似抽干了气力一般瘫倒在地,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入了皇上的圈套,或许连这疟疾也是假的!
御书房就这么寂静了许久。
“皇上……臣妾一时糊涂,一时鬼迷心窍酿下了大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惠嫔死死掐着手心才没有昏厥过去,撑起身子不住地磕头,“只臣妾毫无谋逆之意!胤禔更是瞒在鼓里丝毫不知,求皇上明鉴……”
血书里写的委婉,倒还真没有提起谋逆二字,通篇涵意便是找寻时机支持大阿哥。
康熙知她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听言沉沉地笑了一笑,“胤禔立了大功,大军不日凯旋,朕不会赐死他的额娘。”
又道:“荣妃犯下大不敬之罪,在行宫‘病去’了,朕允她以嫔位礼入葬,明儿便下旨布告。待见过了胤禔,你是与她一道做伴热河的好,还是与乌雅贵人同居景祺阁的好?”
听到荣妃二字,惠嫔瘫软的身子忽然有了一分力气。她霍然抬头,即便浑身被恐惧绝望攫取,心中也不合时宜地浮出一丝恍然,一丝大仇得报的畅快,连辩解的欲望都淡了好些。
被人下药的滋味如何?
那贱人装模作样了这么些年,终是遭到了报应!
只她不死不休的仇敌还剩一个郭络罗氏。她却步步高升,成了贵妃不说,甚至凭着侍疾之功做了位同副后的皇贵妃,着实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