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之外的几分惋惜, 便是为着甄然了。

半头银发下,桂夫人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当初那个调度亲兵, 守护家宅的主母,只是语气多了许多安慰:“这些都是旧事了,如今有太子殿下, 钟家只有更谨慎的。此番圣上恩典看重,侯爷务必会为圣上,为太子做好此事。那点子私仇旧怨绝不会耽误了正事。”

“我自然信得过外祖父。”

桂夫人又叹道:“太子放心,侯爷若有机会一定将玉成郡主好好带回来,便是不成……人也是落叶归根的好,总要将郡主的尸身带回来下葬,不能留在那等蛮夷之地。”

辛泓承反而摇头:“不必了,玉成郡主临行前曾将身后事托付给了太子妃。双夷国国土少,所以子民一贯是海葬,那位韩参将的尸身既已入海,玉成郡主希望她也葬在同一片海域。”

桂夫人唏嘘两声,应了下来。

因说起太子妃,桂夫人就笑道:“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我恍然一见,倒像是见了当年皇上与娘娘新婚时的样子。”

见辛泓承也露出笑意,气氛轻松起来,桂夫人才推心置腹的说了几句话:原本跟这位太子外孙算不上亲密,她是想在京中盘桓几月,日后缓缓地说来,可如今竟是来不及了,不在离开前早些叮嘱,她也不能放心的走。

“太子如今是一枝独秀,可当年废太子声势只有比你如今更旺的。太子的兄弟中,安王是长子,慎郡王心思深沉,两位小郡王虽如今不显,谁知将来如何。何况皇上才是不惑之年,说不得日后还添新的皇子。太子殿下凡事一定要思虑慎密周全才是。在这个位子上,不动比动强。”

见辛泓承沉默,桂夫人忙道:“是臣妇多嘴了。”

辛泓承从沉思中回神,笑道:“若非外祖母至亲,外人也不会跟我说这番话,我方才只是在想事情”

桂夫人的心就放下去一半:她唯恐辛泓承自幼为宣合帝养育,心气高远。毕竟他一路走来虽算不上顺风顺水但也无大艰难,要是志骄意满,上头两层皇上看在眼里,只怕就要失望。

做皇子有做皇子的分数,做了太子,打分标准就又是一变了。

辛泓承也知道做太子的艰难:要比兄弟出色,但最好又比老子逊色;对着大臣不能骄傲却又不能亲近,最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不可以犯大错,却也不可以一点错都没有,最好永远在皇上心里保持一个儿子本质不错,日益进步,但还需多历练这样的水平上。

总之做了太子,不必再冲锋,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明确了太子行为的指导方针,桂夫人也能放下心来,眼角严厉紧绷的皱纹就化了笑意:“今晚我就着人先将箱笼送上船,明日破晓就走。路上紧着些——我轻装简行的,总比玉成郡主送嫁大队到双夷国的日子早些,可以让侯爷早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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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黛玉坐马车出宫的同时,又有一辆小车进入了皇城。

贾宝玉无精打采的下车,一路慢吞吞走到上书房。

时值午膳后,诸宗亲之子都散了各自去歇午觉,唯有五皇子依旧在紧巴巴的温书:太上皇对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宽容,但对自己的孙子们都是拿出降魔的功力来考功课。

贾宝玉走进来给五皇子请安。

辛泓玑见到他立刻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向来不擅表达善意,反而讥讽道:“不是要出家吗?怎么头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