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回不一样,正巧撞在皇上清查各世家的节骨眼上。原本薛姨妈各衙门内已经花了许多银钱,摆平的差不多了,只定了误杀,将仆役拿去充罪后,又定了薛蟠流放千里,不过是用银子赎了出来不必流放, 仍旧是个罪身。

偏巧赶上这会子,原本肯看在四大家族面上,替薛蟠抹罪的知府官员都下了大牢, 何况薛蟠本人。此事被新官上任后当成了把柄送往刑部,居然被定了个死罪,监着守候秋天大审。

短短几日, 薛姨妈愁的头发都白了,于是宝钗也顾不得新出嫁,常套了车回娘家看望母亲。

好在夏金桂经上次勇闯贾家之事后,已经被关了起来,日日只在屋里摔打跳脚,还不知道外面的事儿,否则定然要闹的沸反盈天。

宝钗回娘家第一件事,便是让丫鬟们牢牢看住这位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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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拉着她的手第六回 哭起来:“咱们薛家只有你哥哥一个独苗……”

宝钗已经陪着哭了五次,这次实在忍不住,只得道:“母亲再哭也该有个章程才是,最坏的打算是哥哥判了死罪咱们家绝后,以后只得将薛蝌兄弟过继过来继承家业。可如今距离秋天大审还有半个月,母亲不该只是哭闹,先将所有的家业银子都整理出来才是正经。就算能救哥哥一条命出来,少不得也得几十万搭进去,咱们家如今到底还有没有这个现银子!”

去求人办事,总不好拿着铺子的文书,田产的地契或者衣裳头面,说没有银子用这个抵债吧。

谁料薛姨妈哭的更厉害了:“我怎么没有查问,结果你哥哥这个冤孽!他,他将家产都糟蹋尽了!官商的名头如今因他犯事早已摘了,京中所有的七八个当铺有四个之前就折变了送人,还有两个管事的逃了,账上别说没银子,倒亏空了好几千两!”

宝钗肺腑生凉。

薛姨妈继续哭道:“之前打官司花了小十万两进去不说,如今我一查账,才知道,你哥哥这些年天天在外头各色铺子上要账。人都道他是唯一的少东家,不敢不给,只得由着他花。以至于前两年京里的账上就实在没了现银子,不过每年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周转罢了,咱们娘俩个还做梦呢!。怪不得他去年说要往南边进货学着做生意,咱们只以为他上进了,谁知他也不过是去南边公账上支银子,更因为离了我的眼,索性连房子地产都敢折卖,甚至叫人哄得一千两银子的地就卖二百两也是有的。二百两不过是他一顿酒钱够干什么的,这孽障……”

宝钗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打断问道:“从前我未出嫁,不敢多问家里的生意,恐母亲和哥哥以为我算计家里的钱财给自己,可如今到了这个关头,母亲也跟我交个底,家里如今变卖了所有家产,能凑出多少银子?”

薛姨妈捂住胸口:“不过,不过二十来万两罢了!”

宝钗忍不住怔怔坐在炕上,只觉得秋日的天,却冷的她五脏六腑都生疼。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他们这样的人家,居然落得折变了所有家产只得二十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