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巧克力棉花糖蛋挞
24.
—2018年3月,东京,医院北楼五层—
这里没有镜子,是之不必看到自己。
事实上她也看不到太多东西。她已经闭上了眼,只有声音会闯入她的知觉。
听到医生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捧出了什么。医生的动作很轻,是之几乎听不到太多的声音。除此之外,她当然也不会拥有多余的、过剩的心情。她只是很平淡地坐在这里,等待着装上自己的义肢。
这一天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但好像也没有太久,是之心里没有具体的判断准则。唯独拥有的情绪,大概是庆幸,庆幸着五条悟这家伙总算是没有再出现在这种场合了。
……啊。医生走过来了。
他好像放下了义肢。
然后做了些什么,是之就不清楚了。她只感觉到,护士在她的断肢上覆盖住一层很紧绷的东西,然后又好像绑上了细线和皮筋。再然后,听到了螺丝旋转的声音,金属的摩擦声令人作呕。
这一切都令人作呕。
紧接着是等待,漫长的等待,如同无尽的等待。
直到听到有什么人的声音在说着,已经安装好了。
于是睁开双眼,由各种坚韧材质制成的诡异肢体刺入她的视线范围。是之记得这是最新型的义肢,能够直接与神经连接,让使用者做出更加灵活细致的动作,代价则是舍弃了精致的外形,变成了这种丑陋又直白的模样,一眼看去便就能让人知道,这是虚假的义肢。
真好。真好。
是之蜷缩着身子,浑身上下都很痛,无论表层还是内里都共享着同样的疼痛,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揪紧了她的五脏六腑,眩晕的大脑似是被狠狠踢了一脚。瘙痒与刺痛感附着在义肢上,让是之误以为是她原本的左臂右腿在疼痛着。
但其实不是,这只是幻肢痛而已,一种很常见的、让早已经消失不见的肢体依旧隐隐作痛的心理病,是大脑不愿意接受身体不再完整而产生的错觉,是知觉在说着最糟糕的谎言。
是折磨了是之很久的、哪怕吃药也无法治愈的病。
而现在,这份过分真实的触感已经不再停留在虚空之中了——它附着在了义肢上,于是这触感变得愈发真实。
虚假的真实感,在这一刻终于有了落脚点。是之想,也许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可惜她现在笑不出来,也并不想笑。
沉默着蜷缩了许久,她缓缓坐直身,崭新而坚硬的左手支撑在床沿,发出清脆的轻响。这声音比五条悟笑吟吟的目光更让是之想吐。
医生的声音盖住了不自然的轻响。他在说着,可以站起来试着走两步,如果还有不和谐的地方可以再作调整。
于是她站起身来。她几乎站不住。
她迈开步伐。脚掌撞在地面,又是清脆的响声。她走得比学步的婴儿更加笨拙,白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投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她莫名想起了一句话。
——像企鹅一样。
25.
—2006年7月,京都,药店前—
“你别像企鹅那样摇摇晃晃地走路嘛!站好了,我给你贴上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