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洛克来回看了他们两眼。
“唔,”他说,低头瞧了尸体一遍又一遍,“从这个人身上我们能看到什么?人到中年却涂着发油,瞧他的衣服,是正式礼服,材料上乘,再看他的皮鞋,斯特戴尔即使这个年纪也十分讲究装扮。可以推测他很富有。他品味古典,而且带眼镜。”
“可他没有眼镜。”
歇洛克略微不满地瞥了一眼插嘴的约翰。
“被水冲掉了。”歇洛克补充说,“可他的鼻梁上有明显的红色印子,推测他的工作与古典艺术有关,再看他的口袋——”
歇洛克说着掏起死者的上衣口袋,有个镶边的小眼镜和一只小放大镜。“所以推测他是鉴赏家,这是观察艺术品,也许是画作时用的——哈,还有这个。”
歇洛克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皮外壳已经潮湿。歇洛克打开时愣了一下。约翰和雷斯垂德凑过去瞧,皮质外壳夹着笔记本扉页的部分是一层透明的薄膜,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也许是因为夹得紧,纸条只是边上稍微有点湿,那上面用僵硬的铅字体写的两排小字可以看得很清楚:“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这是什么?”雷斯垂德纠起眉头,“歌谣?”
“不,这是谋杀。”歇洛克笑着合上了笔记本。
歇洛克的笑容荡漾在清晨泰晤士河的薄雾里。约翰大概是看傻了眼。
白色朦胧之中的歇洛克更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比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他黑色卷曲的头发丝上还沾着露水,就像狮子的鬓毛。那笑容,捕食者的笑容,还有那深邃得令人着迷又发毛的浅灰色眼眸,都在期待即将到来的追捕。约翰预感到,这次的猎物不会是平淡无奇的羚羊,不会是头脑简单的黄牛,这次追捕是一种挑战,也许是挑战花豹的灵敏,也许是豺狗的无耻,或是狐狸的狡猾。约翰仿佛能看到一只矫健优雅的狮子追寻着目标的踪迹,接着藏在草丛中伺机而动,最后一个猛冲过去死咬住猎物的喉咙。猎物会挣扎,总会的,猎物锋利的爪子也许会抓破狮子漂亮的皮毛,甚至可能会有同伙撞碎他坚硬的骨头。
约翰仿佛已经听到了骨头碎裂时咔嚓的声音,那么他,这个草原上的写生者,动物的观察者,狮子的饲养者,他该怎么办?约翰自认为是个普通人,他可总不能一辈子都花在冒险和追捕上。
然后歇洛克的一声喊把约翰叫回了现实,他眨眨眼睛,视野中的狮子逐渐幻化为人形。歇洛克朝约翰皱眉,似乎在说“你那小小脑袋刚才都在想什么鬼东西”,显然他对刚才占据了约翰思绪的东西很光火。
这家伙有时是狮子,有时又是一只猫。
约翰笑了,刚才他真是啰啰嗦嗦像个娘儿们。
“呃,对不起,你刚才说的什么?”约翰努力抿住嘴唇。
歇洛克盯着约翰的嘴唇眯起眼睛。
“我说这是谋杀。”歇洛克不耐烦地说。
“恩,这很明显。”雷斯垂德说,有意躲开了歇洛克鄙夷的眼神,“可问题是凶手在哪儿?”
“凶手就是那个叫男孩打电话给你的人。”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这是谋杀,好的艺术家总是需要观众。”
这算是解释吗?雷斯垂德抬头望天。今天天气不错啊——除了有点雾有点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