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当时正在医院里值班，帮一个哭得梨花带泪的小女孩仔细地缝合她额头的伤口，深怕一个闪神就会在这美丽的小脸庞上留下永久性的伤痕。

某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急诊室门口飘扬的风衣一角，伴随外头湿冷空气灌进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让他几乎停止跳动了三年的心脏瞬间涌入了大量几乎来不及过滤的血液，但约翰毕竟是个上过战场的医生，他握着缝针的手四平八稳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约翰，我回来了。”

侦探的声音就像记忆中一样低沉而简洁，但医生听出了其中的不同。

他缓缓抬起头盯着对方，夏洛克瘦长的身形多了几分沧桑，肤色也晒黑了点，虽然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了平常人类该有的样子，但已经足够让约翰知道这几年他过得并不轻松。

“呃……你回来了。”

医生并没有像自己预期中朝他奔去来个温馨感人的拥抱，甚至连后面接着揍他一顿的念头都没出现。他只是站在那里，像突然顿悟了某种人生哲理般，有种难以解释的汹涌感情在心里沸腾，而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沉默蔓延着。

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传达就一定能被接收的。

夏洛克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看着眼前的世界，如此庞大，但此刻自己却卑微的甚至连如何请求原谅都忘了。

“——过来吧，夏洛克，我帮你抽血做些检验。”

最先伸出手的仍然是约翰。

一如当年他们在医院里长久的无语之后，他率先朝上翻出的手掌，以及在屋顶上他狠狠揍了对方一拳后又拉他起身的那次。

夏洛克盯着半空中平稳而坚定如昔的手，像只被宠坏的猫一般高傲而娇贵地蹭了过去，那熟悉的画面让约翰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后，他们仍然惦记着相同的时刻，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让彼此感到安心。

当他们的指尖在半空中接触时，医生想起了米开朗基罗的壁画"创世纪"，那瞬间他感到接近神圣的错觉，就像长久以来的失落被做了终结，分崩离析的世界旋转着归了位。

夏洛克立刻就猜到了约翰脑海里的景象，虽然他完全搞不懂耶稣和亚当之间的羁绊或连系什么的，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他到家了。这样就够了。

约翰握着夏洛克的手，十指紧紧相嵌缠绕着，藉由温度传递着彼此心脏的律动，但他们都隐约感觉得到，那里有什么东西遗失、崩坏了，像一道裂痕碍眼地遮蔽了他们好不容易又能透过对方所看到的世界。

幸福从来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到手，而坏掉的东西也不见得都能被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