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傅恒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对于官吏们的行礼也都微微颔首以还礼。
而佟佳乌木的面色则阴沉如墨,他目视着在他跟前的富察傅恒的背影,本就憔悴的面容显得越发阴翳,不过短短一日,内务府的风向就变了。
往常人人都以他为尊,现如今却是以富察傅恒为尊。
“佟佳大人。”领着佟佳乌木进了书房后,富察傅恒在书桌前站住脚步,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拿起桌上的一本账册,递给了佟佳乌木。
佟佳乌木皱着眉头接过手来,在瞧见账册上的内容时,眼皮肌肉跳了跳,握着公文的手指用力,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得仿佛一夜没睡,“富察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
把宋仲做得假账给他,富察傅恒心里头在算计什么。
佟佳乌木飞快地转动脑筋,神经已经紧绷起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现在就仿佛一只被打折了腿的狼,在瞧见那害自己折腿的恶人时,本能地感到警惕和恐惧。
是的,恐惧。
即便富察傅恒的岁数同他的儿子差不多,但佟佳乌木却不敢再小觑这个年轻人,蛰伏了一个月直接痛击了他,让他损失惨重,这样的本事,在当朝中能并列的人屈指可数。
“没什么意思。”富察傅恒笑了下,他的手背在身后,在换去一身侍卫服,穿上一身官服后,这位年轻的权贵子弟乍看上去倒是真有君子如玉的风貌,“本官不过是想让佟佳大人负责采买木料的事,现在咱们内务府的木料很多都不能用,本官觉得这事紧急,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办好这差事的人除了佟佳大人您以外再无旁人。”
佟佳乌木捏紧了手中的账册。
这采买木料的差事是内务府的肥差之一,以往这种差事落在佟佳乌木手上,他会很高兴,甚至还会出去同人喝酒享乐,可现在不同了,这差事刚刚出了事,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谁接这个差事,都是吃力不讨好。
因为万岁爷已经将此事惦记在心,说不定事后还问起,所以,这差事是不能捞油水的,不但不能捞油水,说不定还得贴补一二,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因为这事是你不能捞油水,可这关关卡卡的人却是不能不捞的,这些人都得打发,不然的话,分分钟就会闹出乱子。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便是这个道理。
“富察总管可真是好本事。”佟佳乌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他恨不得将账册摔在地上,转身离开,但他不能。因为现在内务府说了算的是富察傅恒。
他差使了富察傅恒干了一个月各种大小杂事,如今报应便来了。
“那也是佟佳大人教的好。”富察傅恒语气如春风化雨般,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这差事要紧,本官便给大人半个月时间,相信大人在内务府办事这么多年,定然能办好。”
佟佳乌木的脖子上青筋凸起,“本官知道了。”
富察傅恒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那大人就去忙吧,本官还有要事。”
佟佳乌木恨恨地拂袖而去。
佟佳乌木一走,喜塔腊木泰便走进了富察傅恒的书房,他的眼神从佟佳乌木远去的背影收回到富察傅恒的身上,脸上满是怔愣和沉默。
“喜塔腊总管?”富察傅恒看着喜塔腊木泰,眼神从容,像是在询问喜塔腊木泰的来意。
看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喜塔腊木泰只觉得自己大半辈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虽然他算是富察傅恒这边的人,但是这回的事,喜塔腊木泰一点儿也不知情,甚至直到昨天之前,他还觉得富察傅恒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然而昨天的事却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下官现在总算是直到刘大人为什么直接离开了。”喜塔腊木泰苦笑着说道,他用一个下官表达了臣服的意思,他心里头清楚得很,他是斗不过富察傅恒的。既然如此,干脆彻底服从,也免得自找麻烦。
富察傅恒眉眼平静,一对锋利的剑眉微微挑起,“喜塔腊总管说笑了,刘大人早已到了致仕的年纪,不过是急着去游山玩水罢了。”
喜塔腊木泰心中不由得无奈,这富察傅恒可真是油盐不入,也是,要是他简单一句话,这富察傅恒就和他剖心入腹,他才得担心富察傅恒是不是有什么倒霉事要他背锅。
收敛了心思,喜塔腊木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折子,他将折子递给富察傅恒,道:“大人现在掌管内务府,下官昨日匆忙,没法送礼,今日便将礼物补上。”
“富察总管,佟佳总管……”卯时时分,富察傅恒和佟佳乌木同时走入内务府中,沿路的官吏纷纷对他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