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了解吗?听著我说话的你们又是谁?不,这里没有人,只有我与我残存的火苗。

某一天、某一刻,马车终究是停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车门开启,铁笼外投入一阵灼目的灰光,我模仿著活人以双手遮挡,不知是为了减轻不适、还是为了掩蔽羞耻的自我,等一切落定,我接著才发现运尸人站在那,手上拿著铁鍊与铐锁。他穿著雪衣,面容冷峻如霜,那位先生的体格看起来相当结实——对一位运尸人来说实在太健壮了,我猜他的来历不可能只是个卑贱的运尸人,眼前这名男子是以战斗维生的人,至少曾是如此。

原本我不期待他会说任何话,但是「别看了,快滚过来吧。」

「好久没听见你说话了。」我如此说道,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在笑什么?」

「不知道,但我就是想笑。」

运尸人的眉头深锁,如山峡一样令人生畏「兄弟……不死人,你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吗?你的未来?」

「你知道吗?」

「你不可能全忘了……告诉我,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好问题。我照实说「一无所有,我只知道自己死了,然后变成一具活尸困在这。」

「想知道死因吗?」

他的话挑动了我的注意。运尸人似乎也不打算卖关子,但他甩甩手中的鍊条,示意要我赶快过来,好让整个任务能继续下去「在弗雷米莫,你曾是个战士,但你却死於一场可笑的毒杀,而且,要不是如此,你本来可以永远隐瞒下去……但永远又是多久?人总是会死,而你死后注定要成为活尸,无论时间早晚,结局都是一样……或许只要这么想,彼此都会好过点。」

手铐与脚镣紧紧地抓著我的肢体,当运尸人确认一切完好后,他就拖著我走上山头,踏入那片荒无阴森的雪境。看著眼前的活人,我试著想起”寒冷”的模样,在和著霏霏雨雪的强风中,他的身子微微发颤,但赤裸的我却没有一丝感觉,世界正穿透著我的身子,它们视这个外壳於无物,毫不留情地将它弃在一旁。我问前头的人,感觉到”温度”是怎样的情况,但他只是耸耸肩,没打算正面回应;接著我又问,感觉到”触碰”又是怎样的情况,这时运尸人回头了,他的神情十分憔悴,那双眼晴再恳求我,要我放弃对生者的好奇。

他为何走在前方?押送一个不死怪物,运尸人却选择走在前方引领,承受最大的危险。他正在替我开路,破著风、踩著湿滑的土,运尸人有他的理由,基於一些私情与怜悯,他宁愿带著我,彷佛在护送一位真正的死者。经过几个弯路,黑石峭壁己押著我们的步伐,茫茫雾水如飞箭袭来,恶劣的气候永不停歇,我想这是见到世界的最后一次机会,但它残酷无情,让我连道别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