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大概吧……。」

这时汤玛士跟在后头不发一语。我知道,他大概是想等些什么事发生、或打算让它发生,不死人就是这样。我还能有其他猜测吗?虽然这里不是罗德蓝,可是为了存活,我们只能想办法互相掠夺,而他眼前这个受伤的不死人就是个最好的掠夺对象;纵使汤玛士知道我比他强大,然而那家伙是个赌徒,他总是在赌着自己什么时候会中大奖,进坟前是如此、出坟后也是如此——现在,他大概以为自己的奖励来了。

「……汤玛士……,」我说:「……自重点……。」

「……哼,我不需要你的告戒,怪胎。」

那晚我们延着低地老林的野径一路往南走。

我不晓得该怎么照料珍才好,毕竟她只是个人类,跟我们这些只要有灵魂就能动的家伙不一样,她需要温饱与安全,但我连这个时代该怎么找到一个“人类”的温饱都不懂……所幸珍告诉我,她能到圣阿尔布斯东部的青石城投靠教会,据说她有认识的朋友在那,所以要城中找份工作不算太难。因此,最后我打算送她到青石城后再离开,免得那个女人在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这样打发点时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想自己也许能趁机逛一逛人间——也许还能找一下我消失的家乡在哪,然后大笑一番——就这样吧,好主意,无名!

听了我跟阿珍的谈话后,汤玛士也说了他要去青石城办点事情,于是接下来我们三人也依旧同行。但才过了几天,当我们抵达一处小驿站时,汤玛士就说他改变主意了,他认为青石城那没搞头、而且还很危险,所以就说要往西南回新伯尼斯那避避风头。

但我看他大概没能见到我死,所以就放弃这场无谓的旅行了吧?

抵达青石城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至此,季节也迈入了深冬,青石城大雪纷飞、气温骤降,幸好珍的友人还活着、也还有余力帮助她度过难关。据说人间一年比一年冷,但不是冬天变冷、变严酷,而是夏天变短、变寒了,这种消极的变化大概每五到十年有一次较大的起伏,可是其他年数大多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改变,只是这些改变累积起来却很不得了。人们总说,有一天世界会只剩下冬天与夜晚,漫长、无止尽的寒冬,也许再五十年、再一百年,没有人说得准。

告别珍之后,我带着一些简单的行李继续南行。席格麦雅的盾牌已经完全不知去向了,虽然遗憾,但往好处想,至少他的遗物回到了人间,就算被人丢弃,也是回归了故土的土壤中。

太好了,洋葱,恭喜你——也恭喜我,这是离开人间九十年余后的第一次,我在度踏上这片大地,没有命运、也没有既定的路途,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最终随直觉消亡,并以人间之土为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