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他手中拿着钉子,所以刚才我听到的声音,是他在钉什么东西?

——不正常。

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

我竭力克服恐惧,望向小葵的尸体那侧的窗户——被人用木板从里面钉上了,甚至钉子锤得乱七八糟,根本不考虑美观,钉钉子的人只想赶紧将这一切封闭起来罢了。

房间里的空气冰冷得吓人,空调被打开了,我合理猜想是为了保持小葵的尸体不要腐烂,但我穿得单薄,在被束缚而感到浑身的细胞紧绷的状态下,又被冷气双重折磨,好不容易从药物中复苏的意识又快要有点不清醒了。

我要逃跑才行——可这个念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力气、工具全都没有,还被人以近乎无解的方式捆绑了起来。

小林先生已经在我旁边坐下,他温柔的将锤子和钉子放得远远地,就像是在担心我会害怕似的,分外体贴。他甚至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我的身上,然而他的“好意”在我品来就是砒/霜,一碰就感觉自己会立刻暴毙。

他说:“这是小葵练钢琴的房间,装修的时候特意将隔音效果做到了极致。我建议稻井老师保留力气,不要做无畏的求救。”

说完,他话中像是有一丝怀念,却又逐渐染上疯狂:“曾经,我和我妻子时常在钢琴房约会,多半是夜晚。”

我不敢也不想去琢磨他话中的深意,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我问他:“小林先生,你带我来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看向他唯一的孩子,早已死去的小葵。他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然后俯下身,拨开小葵的额头,在上面落下一个晚安吻似的轻吻。

“我唯一的女儿,她也是我世界的全部。我找银行贷款,我将房子抵押出去,我四处筹钱,也没能阻止死神的脚步,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他还是将我的天使夺走了,不论我这个父亲是如何的哭喊和乞求,小葵也已经离我而去了。”

他的精神一定很糟糕。我想,他根本不需要谁来认同他,他也不是想向谁倾诉这个故事,他只是陈述他哀痛的、恨之入骨的情绪。

“小葵从去年起就说过,想要一个性格温柔的新妈妈。可我一直没能满足她。”他用手梳理着小葵额前乱糟糟的刘海,强迫我听他的故事:“我想要的是——美丽、温柔、对孩子充满耐性、又热爱文学的女性……”

“就是像老师您这样的。”他说着,自己笑了,“如果不是小山那家伙,老师您就是我负责的作家了,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本来想循序渐进的追求稻井老师……可是小葵已经等不了了,她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医生束手无策,我只好带她回家,每天都想着怎么多陪陪她。”

“这么粗暴的方式不是我本愿,还请老师不要见怪。”

小林的笑容就像是被人雕刻的一节腐木,被虫蛀蚀后又被湿浪重刷,变成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样子,在这脆弱的幻想所带来的虚假笑容中,我只能读出一层又一层被包裹着的绝望。

女儿重病、职场失利、身负外债,全都是将他的脊梁敲断的铁锤。

他说,“老师,和我一起去见见小葵吧——见到你她一定会开心的。”

他想做的,是将房中最后变出三具尸体,就像一家三口那般。

小林根本没给我机会,他的情绪已经宣泄得足够多了。接下来驱使他的便是犯罪时一鼓作气的气势,他跨坐在我身前,伸出手就要扼住我的脖子,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