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的脸色格外苍白，非是因为旅途疲惫所致，而是此刻，那自石台渗入，卷入深渊的血，破开了一道柔和却强有力的屏障——那是来自于海皇同心之人的纯血，破开了千年的桎梏。

潇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她为了海国，为了他，进入星海云庭获取情报的那段时光。她能够记得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不再记得自己和沧流，和征天军团的所有。潇的记忆，是他动用了禁术进行了操控；潇的身体，是他以自身的血为引，换她新生，完好如初。

然而，于潇而言，这真的是为了她好吗？他对潇隐瞒了所有，并不知情的她，就那般自然地回到了他与她最初的过往。她的记忆里，全部都是他的好，以及她对他所有的忠诚，信任，和爱。

可是，这些真的属于他吗？就算曾经属于他，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最为珍贵的东西，早已属于另外一个人。眼下，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宁愿如此。只要他们能够回到过去，只要他能够再看到潇对他的笑意，他便会觉得，岁月静好。这一路的血战和牺牲，那每夜每夜丝丝缕缕蔓入骨髓的冷意，都因为有了她，而显得不那么难捱。

潇的脸色苍白如死，可她仍然靠毅力在坚持着。这才刚刚开始，就要帮不上他了吗？潇的眼里透出一层暗淡的光晕，极力忍受着为了保存苏摩的实力，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反噬之力。

“潇，”苏摩手指微动，轻柔飘乎的引线忽然变得韧性无比。那被注入灵力的引线，闪动了幽蓝的光芒。苏摩探手轻覆在她光洁的额上，“什么都不要想，凝神。”潇依言闭上了眼睛，极力控制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脚下风浪汹涌直上，凌厉如刀。仿佛地下蛟龙感知到千年后又有人来临，更加不安，愤怒躁动了起来。地底隆隆的震动，台心殷红的残血，一分分催动傀儡师静默已久的心。他必须尽快达成此行的目的，然后带潇离开，与龙神一起回到镜湖大营。

七千年过去了，如今空桑已亡，一切苦难却还没有终结，已经不能再等下去。那一瞬间，阴枭的傀儡师居然压不住心中涌动的念头，便要径自从困龙台扑下渊底。

可是，他不能，不能如此急躁。他从不是一个急躁之人，今日却为何如此隐忍不住？

潇的伤势渐渐恢复，意识也逐渐清明了些。良久，苏摩与潇二人，静默无声地分坐在黑白两色的石台上，苏摩融入了黑曜石般的底色之中，潇一袭青衣，在洁白的石台上，被笼罩着一层明亮却不刺眼的辉光。她双眸微阖，如雪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的光泽。

苏摩侧头看向台下汹涌奔腾的黄泉怒川，看着那一条金索的另一端垂入深不见底的水下，默默估计着深度，傀儡师伸手捻了一颗飞溅上来的黄泉之水，感受着水中恶灵的烈度，开始做下水一探的准备。

血染红了石台，地底下龙的哀号更加清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岩壁。忽然间一个大浪从深渊涌起，瞬间将困龙台上的两个人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