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盘腿往床上一坐,倒也瞧不出嫌脏的样子:“说啦,我像是那么无礼的人吗?”他托腮看着夏油收拾碗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夏油愣了片刻,失笑:“没事,我又不是什么矜贵少爷,过几天就能好。”然后某根筋立刻不给面子地一阵抽痛,令他不动声色地蹙眉,暗暗抽气。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五条。他强行把夏油按回床上,一手开医药箱一手掀衣服,唇线抿得死紧。夏油“嘶”一声,扭头叫他下手轻点,却被五条脸上难得的严肃堵了回去。

衬衣下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和淤青,部分还在微微往外渗血。虽有铺满软垫的垃圾堆作缓冲,被幻想种横冲直撞从高空坠落的伤势仍旧非同小可,该伤的软组织一个不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伤到骨头——这意味着只要处理得当,不出两周就能好全。

看着看着,五条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一块青紫的瘀伤。他完全没用力,悬在空中的指尖却几不可见地抖,似乎生怕在那些斑驳交织的创口中再添一笔。沉郁的蓝在那双眼中积蕴,波澜重重晕开,掺着点落石似的惊痛。

当他凝视那些伤口时,仿佛心脏也跟着卷了边,瑟瑟缩缩地酸——一如那只迟迟不敢落下的手。

“要治快治,你难不成连这都要整我吧?”夏油不知道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憋了半天都不动一下。

五条如梦初醒,触电般收回手,拧开酒精毫不留情地往他背上倒。夏油一声痛呼冲口而出,他又立即放慢动作,医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伤口中挑出异物,再上纱布给他包了个结实。

这俩人谁都不是医疗专业,好在学的东西多且杂,处理轻度外伤还算得心应手。五条扒拉着夏油的领子检查任何遗漏,哪怕一道划痕,逼得后者举手保证自己绝对没倏忽才作罢。

“行吧,那今晚就先这样。”

他们找乔尼借了换洗衣物,在公共淋浴间简单冲了冲,把脏衣服洗净晾好,打算回房倒头就睡。囿于条件,二人又得钻一张床了——盖上被子一人一半、不失眠的靠墙睡,给睡不着那位腾出翻来覆去的位子。

被褥散发着一股霉味,潮湿得像吸饱了水。夏油尽力忽视身上的不适感,面朝墙侧身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应五条的话。

“明天打算做什么?”对方问。

他们都知道这个“明天”绝不单指“下一天”。

夏油想了想:“我还是打算去黑市看看。没想到地底下还会有大规模搬迁,如果十三号熔炉果真那么热闹,我们肯定不能只待在这里荒废时间。”

要想找到靠谱的中间人,就得去档次足的地盘。黑市一向是商业集落的中轴心,只要混得开,就没有遥不可及的资源和情报。乔尼已经给他们提供了一部分“启动资金”,剩下的就得自食其力。

五条闷闷应了一声,表示他没意见。

暮色很沉,室内的唯一一盏灯也坏了,二人累得半死谁都懒得修。寂静与黑暗一同袭来,涨潮般填满了这间十一平米的小宿舍,把沉甸甸的窗帘染得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