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抬”则毫无偏差。十位神官抬着顶金丝镶嵌的厢轿进门,深红帘幕盖着个身材枯瘦的老头,只能看见一截火柴似的手腕。来宾纷纷跪下行礼,夏油念着五条的话,看了他一眼,果然见这位刚刚惩治了教会二把手的圣子纹丝不动,背着手直挺挺站在原地。
那神龙不见尾的教皇也没出来,神官放下厢轿,改为用牵引马车的方式拉动轿身,将其放置在教堂后方的高坛上。伴随着礼仪官一声“起——”,行礼的人才敢起身,有人悄悄跺了跺酸麻的脚。
夏油望着一名主教上前宣读“谏言”,突然觉得炬火会这仪式也跟寻常公司年会没啥区别。无非是领导讲话,大家赔着笑听领导讲话,领导讲完话就散伙的线性统一流程。
“悟,你们那位教皇这么神秘?”他还是有些好奇。
五条扫了尼尔森一眼,这人袖子全湿了,滴滴答答往下淌酒,却从头到尾表现出了莫大的忍耐力,一句反话也没说。他心中有了数,便对夏油轻佻道:“没啥,人都快断气了当然不能出来示众,多没面子啊。”
语不惊人死不休,夏油确信十二席主教全都听见了这句无法用大不敬形容的糟心话。但正如他们没能对不行礼的五条和夏油出言规劝一般,即便被人这样踩在脚底下揉捏,也没有一个脑袋抬起来斥责。
不清楚炬火会的权力构成,夏油也不方便多做评判。况且他从来不需要做出评判——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而这个解释通常比旁人所能想象的更有道理。
“好吧。”他也拿了一块小蛋糕喂进嘴,“那炬火会还真有闲钱,方便这么大手大脚地养着一个活死人。”
那些注视夏油的目光开始升温,怨恨中掺杂着剧烈的动摇。他倒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起了大用,也颇为诧异,索性对五条说:“莫非炬火会真缺钱了?”
五条往餐盘中拨了几块加工芝士,边咀嚼边回答:“缺,缺到财政赤字。”
豁然开朗,夏油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十年前还能管束五条的教会如今沦落至此——既然缺钱,自然有求于铁城墙最有钱的人,偏偏这人好死不死是乖僻古怪的圣子猊下。即便不了解炬火会资金短缺的原因,但这群王公贵族们常年习惯了极尽奢侈的生活,现下估计处处受制,难受得紧吧。
晚宴照常进行,少了五条时不时插句嘴,来宾们也渐入佳境,气氛回升到正常社交晚会应有的状态。夏油见五条不大乐意他与炬火会交往,索性全程挨着墙角坐,几乎没怎么抬眼看别人。与之相对,依旧有不少宾客在暗地里打量他,犹如阴沟鼠祸,湿冷粘腻得令人不快。
酒过三巡,换了身衣服的尼尔森走上高台,高声道:“祭典开启,请诸位有序进入礼堂。”
台下一片喧闹,夏油敏锐地捕捉到慌乱的氛围,仿佛尼尔森口中的祭典是洪水猛兽,即便无法抵御,依旧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他拽了把五条的袖子,低头想问,却被他一记眼刀制止了。
“你先走吧。”五条轻声说,“今晚就不该带你来的,又乱又无聊,不如趁早回二区。”
夏油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道:“真要我走?”
“对。”
五条取下墨镜,眼里流露出些许烦躁。他对夏油摆摆手,“要是时间太晚搭不了车,就开我的越野走好了。你那里有我的生物信息和新研发的技术,复制一套声纹虹膜应该不在话下。喏,接着。”一样东西划过灯光,夏油接住,仔细一看,发现是把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