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粗糙、坚固的巨响与驾驶员提着嗓子大吼的动静——夏油再熟悉不过。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黑,险些头晕脑胀得绊倒自己。但他确实说出口了,用嘶哑粗粝的嗓音,一遍遍愈发大声:“这里有人!”

于是挖掘机的声响更近,头顶裂开两个小孔,微型承重梁被置入熔炉,在室内猛然伸长,变为足以在短时间内替代原本建筑支撑内壁的框架。工程队似乎确认了结构的稳定性,开始从正面击松石块,将封锁正门的阻碍物缓缓搬开。

施工过程中,夏油退到五条身前,替他挡住四处飞溅的碎石。工程队似乎将电锯开到了最大,金属激烈碰撞的火花四处迸射,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凿开了入口。

刹那间,盛大的天光狂涌而来。

夏油甚至忘了捂住眼睛,任由早已习惯黑暗的瞳孔剧烈收缩,沐浴在刚刚升起的晨曦之中。

天色还未全亮,正欲攀上地平线的太阳却已灼灼燎燃,金光刺破未褪尽的夜幕,穿透云层与薄雾向他们递出万丈晖光。洋溢全身的暖流中,夏油看见人群匆忙涌入废墟,将他和五条抬上担架,平稳地送入救护车。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看见光秃秃的古树在风与阳光中摇曳,枝头钻出一朵绿芽,迎着朝霞崭露头角。

“悟。”夏油无声唤,僵硬地偏过头,看见五条正被一大群医护人员围在中间。银发青年面色苍白,呼吸与心跳却趋于平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已开始愈合。医生们掩唇惊叹,夏油却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直到神志难以为继。

他沉入令人心安的昏睡,唇角上扬,似置身满载光明的人间。

新生抽枝发芽,拂晓抹平昔日疮痍。人们又开始奔忙,商贩们吆喝着穿过长巷,将热腾腾的蒸饼递给候车学生。生活川流无往,千万人迈步,千万人向前。

麦酒滚过原野,运河载船只横渡,水波亦漾起滚烫的金。

下一个春天正翘首以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