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舒宜拎着水杯去开水房打水的时候,看到顾钦正在往一只不锈钢盆里接热水,盆里放着一只不锈钢饭盒。
舒宜愣了一下,原来顾钦都是自己用饭盒带饭,然后用热水泡饭盒来加热饭菜吗?可是这样饭菜能热吗?
避免让热水弄湿饭菜,热水只能浸没过饭盒的一半,而且盆里的水一会儿就会变凉。除非一遍又一遍地换热水,耐心地将饭盒在热水里泡很久,但顾钦显然不是,舒宜看到他只泡了一小会儿,就将盆里的水倒掉,拎着饭盒准备回教室了。
舒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不要让顾钦看到她——对于中学生而言,这应该是一件非常苦恼的事情吧?
别的同学家长送来的饭盒里都是比食堂更营养更美味的菜肴,顾钦自己带饭,连口热气腾腾的饭菜都吃不上。
舒宜担心顾钦被自己撞见之后会觉得尴尬。
然而走向开水房的小路上,空空dàngdàng,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小路笔直笔直,没有任何岔路口,舒宜看到顾钦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朝着她笑了一下。
校草笑起来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但是舒宜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欣赏校草的颜值,她现在后悔的已经不是自己没有躲掉,而是自己为什么要躲了,她刚才后退的那一步,不知道顾钦看到了没有?
如果看到的话,那就更加尴尬了。
舒宜只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和顾钦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朝着顾钦微笑点头,算过打了招呼。
舒宜打开开水龙头,往水杯里灌热水的时候,略一走神,热水已经灌满了还没有发现,被溢出来的热水烫了一下手指。
舒宜连忙将水杯放下,跑到旁边的冷水龙头前,用冷水冲了好半天,手指上的皮肤看起来依旧有点红,不过舒宜估计是不会起水泡了。
舒宜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灌满热水的杯子,有点后怕地想到,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后面的模拟考一场挨着一场,复习任务也还很重,这时候她的手可千万不能受伤!
周六周日是舒宜现在难得和妈妈一起吃饭的日子,还得碰上舒宜妈妈不上白班的时候,舒宜妈妈在饭桌上恨不得将自己攒了一个星期的话一股脑地都和舒宜说了。
“前几天有个熟客来给狗买衣服,和我说她老公在广做生意,那边最近好像有什么传染病,好像挺厉害的,闹得人心惶惶的,那边的醋、板蓝根,全都卖断货了,听说熏醋、喝板蓝根可以预防,她老公和她说,广东那边现在一瓶醋能卖几百块钱,想吃个醋溜土豆丝都没有醋……”
舒宜倒吸一口冷气,袖子碰到了手边的饭碗,哐当一下就打翻了。
舒宜妈妈诧异地看向舒宜,“怎么了?”
舒宜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一把攥住了,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她以为自己在用平时的音量说话,但是耳朵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嗡嗡,“那个,广东那边的传染病……那个客人和你说了是什么传染病吗?”
舒宜妈妈不明白舒宜究竟是怎么了,“你这是听到传染病吓着了?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放心吧,广东离咱们这里远着呢,火车要坐上两天呢,有什么传染病也传不到咱们这儿来,要是传到咱们这儿来了,那全国不是都得传遍了?”
舒宜听到妈妈的话,本就苍白的脸上又褪去了几分血色,“她没和你说,那个传染病叫什么吗?”
舒宜一边问妈妈,一边大脑飞转,回忆非典是哪年的事情,是03年吗?还是04年?05年?
舒宜在心中默念“2003年非典”“2004年非典”“2005年非典”……想找出读着最顺口的一个,然而好像每一个都挺顺口?
舒宜只记得上辈子的非典发生在她读中学的时候,但却想不起来是初中还是高中了。因为她上辈子初中和高中都在铁二中读的,铁二中甚至都不分高中部和初中部,高中生和初中生的教室都在同一栋教学楼里,所以舒宜的记忆中一直没有高中和初中的分界线,从初三升到高一,好像和从初二升到初三没什么区别。
但不管怎么说,非典就是这两年间的事情了,就算不是今年,也逃不过明年。
舒宜完全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从餐桌上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将阳台上用绳子捆好的一摞摞的旧报纸拎到她的书桌上。
舒宜家订了两份报纸,每个礼拜的报纸摞起来就有厚厚一沓,舒宜妈妈一直舍不得扔,攒一段时间就卖给收废品的,也能卖一点钱。
舒宜找到最近的一摞报纸,将上面的绳子解开,按照从近到远的时间顺序,一张张地翻看报纸上有没有过什么新闻报道。
直到有一天舒宜拎着水杯去开水房打水的时候,看到顾钦正在往一只不锈钢盆里接热水,盆里放着一只不锈钢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