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挂田也好,当学官收孝敬也罢,这些全都是建立在他这个举人身份上头的。换言之,眼下整个王家全都是靠他一人在撑着,哪天他要是倒下了,虽说积攒下来的田产金银还在,家族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过去的兴旺了。偏生,他的后辈里头,包括他的亲生儿子在内,皆没有太好的读书天赋。考秀才倒是绝对没问题,可穷酸秀才又有什么用?乡下地头的人倒是稀罕秀才,搁在县城里,每年起码出几十位秀才,除了本人见官无需跪拜、本人不用服徭役外,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可要是自家能出个贡猪牌匾就不同了,试想想,平常老百姓家里若是能有一门家传手艺,子孙后代就能过得很好了。
这贡猪还是专门替贵人们养的,整个家族在当地的地位就截然不同了。
王举人连连摇头,眼下说这个已经太晚了,这要是能早几年联系上,直接就不用让王香芹嫁人,招赘也无妨,实在不行让她教自家子侄也可以,咋都要将人留在王家,哪有将金娃娃白送给别人家的道理?
“唉,你们把女儿养得这么有本事,gān嘛还把她嫁出去呢?招个上门女婿不成吗?算了算了,别提了。”
托王举人的福,本来已经看开了的王大嫂他们再一次陷入了心痛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原来,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呢?不是仅仅是一门养猪手艺吗?
是的,对于普通人家而言,那确确实实仅仅是一门养猪手艺。可要是举人家的侄女养出来的贡猪,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王举人虽说学问不算特别出众,却胜在心思活泛,只要他从中做些运作,贡猪王家绝对能一pào打响名声。到时候,情况绝对比眼下要好上太多了,要名声有名声,要钱财有钱财,还能帮助他坐稳县学一把手的位置。
可惜啊,一切都太晚了。
是太晚了,可再晚也不妨碍王家人过来瞻仰这位在自家内部出了名的软饭男啊!
只这般,朱四郎在台上磕磕绊绊的演讲,王家全体人霸占了前排座位,就这样冷冰冰、直勾勾的望着台上。
等朱四郎好不容易撑过了巡讲后,居然被告知王举人请他过府一叙。
过府一叙啊!!
你说多吓人??
朱四郎并不知道何为鸿门宴,但也本能的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儿。然而,每到一个地方,原本就会有当地的乡绅地主来跟他套近乎,虽说之前完全没有惊动过任何一个读书人,可眼下人家王举人都主动邀请他了,甭管对方是什么目的,他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得已,朱四郎去了一趟王家。
王家本家啊,连王香芹和王香椿姐妹俩都没去过,没想到,作为王家人最讨厌的姑爷……没有之一……他倒是成功的进了府。
府中如何他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气氛不是那么好。
万幸的是,王举人到底是个读书人,尽管话中带刺,可因为说的太委婉了,朱四郎愣是没听懂。
倒是王举人在打发走了朱四郎后,纳闷的问王大嫂等人:“他这样儿倒是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王举人也算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了,尤其像他这种贫寒出身的读书人,想要达到如今这个地位,绝少不了察言观色。可就他的观察,朱四郎明摆着就是个乡下地头的庄稼汉子,就跟自家尚未发家之前,那些村里的憨厚汉子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居然能前后耗时数年,jg心布下这么个大局,不单将他那有本事的堂侄女哄得团团转,还让出嫁女转身跟娘家互怼,宁可拼得个老死不相往来,也绝不妥协。甚至于,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后,作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仍旧还死心塌地的待在乡下农家……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还是王大嫂气不过道:“人心隔肚皮呢!”
生怕王举人不信,王大嫂又忙不迭的说了一大通的话,大概是大妹原先还未出嫁时有多善良、多孝顺、多勤快,反正在她嘴里,原先的王香芹跟如今的王香芹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连说的话那都不是人话了,只要男人和夫家,娘家人的死活都不管了,发了财也没想着要拉拔一把娘家,只满心满眼想着猪是她的,跟你们没半点儿关系……
最终,王举人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
朱四郎说事儿自然没有宁氏这般绘声绘色的,他就是用最简单的语言,不带任何修饰词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