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乔坐下,桌上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倒不尴尬,每个人都没什么要说。
仙侍们陆续都退下,只剩今天当值的霜引雨引,他们乖觉地站到珠帘外,一副很怕看见不该看场面的谨小慎微。
玲乔没等雍唯招呼,优雅而自然地开始吃,很慢也很悠然,看不到半点局促,不像做客。她没把自己当客人。
雍唯看了看胡纯,轻轻一扬下巴,示意她也吃。胡纯原本雄心勃勃,没想到被玲乔一个满不在乎的神情就减灭了气势。她觉得自己太轻敌,开局不利,心情一差,胃口就不好,随便拣了块面前的枣泥小苏糕,没情没绪地咬了一口。
雍唯喝了口粥,幽幽地瞟胡纯,她也不管他?
玲乔满眼都是冷谑地看胡纯,似乎在等她表演,久久没等到,雍唯的一小碗粥都快喝完了,也没见她有什么行动。玲乔拿起手边的公筷,给雍唯夹了块灵芝粉圆,淡淡道:“天妃娘娘嘱咐我,每天早晨都要提醒你吃这个。”
胡纯明知这是玲乔说话刺她,一是受人家母亲之托,二是每天,这都很能打压她。看来对付玲乔,要用一些更高级的手段,太儿戏反而落她耻笑。胡纯决定按兵不动,寻找她的弱点,一举致命。
雍唯不太情愿地点点头,看玲乔把糕点放到他的碟子里。他在桌下踢了胡纯一脚,不是要气走玲乔么?现在谁气谁呢?胡纯自顾自翻了下眼睛,也不看他,也不管他,还把腿挪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玲乔。”雍唯对胡纯很不满意,只能亲自出马,态度比平时更差了一些,“今天你就回辰王那儿去吧。”
玲乔对他的逐客令满不在乎,神色仍旧淡然,“我不走,我已经得到天妃娘娘的允许,留下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在这里,让我很不方便。”雍唯也摸不透玲乔的心,之前稍微一点点冒犯的话,她都受不住,拂袖而去,现在这么过分的言语,也看不到她半点怒意。“我也与母亲说过,与辰王的联姻,以后不会再提。”
玲乔若无其事地喝着粥,这么难堪的话也没让她神情改变,“我没听天妃和父亲说过这样的话。”
胡纯吃枣泥糕噎着了,盛了碗馄饨,假装认真吃饭,却全神贯注听雍唯和玲乔的对话。她心不在焉地舀了勺馄饨往嘴里送,没注意,烫得咝了一声,勺子掉回碗里溅起好多汤。
雍唯正拿玲乔没办法,看见胡纯被烫又气又心疼,就会添乱!他拿了手边的巾帕很气恼地给胡纯擦溅到手上的汤,没好气地数落她,“笨死你。”
胡纯当着玲乔被骂,当然觉得没面子,发火耍赖说:“谁知道这么烫!”
雍唯一脸嫌她麻烦,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块凉糕扔她盘子里,“吃这个,凉下舌头。”
胡纯也嫌他态度差,像喂狗,沉着脸,冷笑着不肯吃。她突然发现玲乔的神色变得很沮丧,两只眼看着雍唯手上的筷子。她似有所悟,玲乔给雍唯夹菜都要用公筷,可雍唯却用自己的筷子给她用,从来心里的痛都不来自对方刻意的攻击,而是细小处的亲密痕迹。胡纯突然不忍心了,她体会过这种痛,锦莱的枕头,衣服……一些雍唯不留意的地方,带给她很深的伤痛。她现在也这样伤害玲乔。
早饭草草结束,玲乔默默离去,雍唯要到前殿处理一些公务,胡纯独自走到殿外的栏杆旁,眺望远山。今天天气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嘉岭的崇山峻岭似乎都能收入眼底。
“你又生气了?”雍唯走到她身边,“都说了这些没用,赶不走她。”
“没有,没生气。”胡纯笑了笑,“她是真的喜欢你。”
雍唯听了,讽刺地轻哼一声。
胡纯侧过脸来看他,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雍唯也看了一会儿远处,冷然道:“那天……父亲不顾我的意愿,终于下旨让我镇守嘉岭,玲乔赶来,问我什么时候能重返天庭。”
胡纯细细分析他的这句话,没有冒然出声。
“我对她说,永世无法返回了。”雍唯无所谓地嗤笑了一声,“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你是气她没有陪你一起来嘉岭?”胡纯说完也觉得这句话不对,应该加上“当时”,现在玲乔天天在这里陪他,对雍唯来说,只剩厌烦。
“嗯。”雍唯承认,当时旨意一下,他万念俱灰,是最脆弱的时刻,如果玲乔肯陪他一起下落嘉岭,他一定会娶她为妻。姻缘也是种机遇,需要时间的配合,那时候她失望而去,他独自下界,等她决定好,追到世棠宫来,他却已经心冷。
胡纯看着他,轻声问:“你喜欢过她吗?”
玲乔坐下,桌上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倒不尴尬,每个人都没什么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