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燕阳抱着发着微光的手术器械满面欣喜激动时, 瞬间便被这句话浇了冷水，缩起身子, 被打破贯有的温柔气质, 而变成了独独在这个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的自卑。

“我知道你会想尽办法治好我。你欠我的。”后面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感情, 他自从来到这里后毫无起伏的眼波剧烈震dàng着, 显示内心极不平静。虽然，这是他能离开“百里雅风是个残废”事实的唯一机会, 可这唯一的机会, 却也是仇人给的。呵呵，世事当真可笑。他躺在那儿, 像是残破的花蕊，被人践踏整整三季后又被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冬日的火炉上，可它到底灵魂已经毁去，只留下风gān的痕迹。

百里雅风怎能不恨, 怎能不怨！

可这怨, 这恨，隔了几十年又该要谁偿还。他百里雅风不信命，所以苟活到现在, 却发现支撑他活下去的大事被最大的仇人做得很好，怎能不让人发笑？

“你一直都知道我会医术。”燕阳有些颤抖。

“是，从你不伤及内脏，只打断我脊骨时我就知道。”百里雅风一脸无所谓，心如止水。简直像是下棋吃茶的老者般无欲无求。可这种人，也是最难驯服的。

“那你为何不要求殿下让我治好你！”燕阳一字一顿！

“因为我要你求我。”百里同样一字一顿，更带着居高临下，虽然躺着，但那气势却更像千军万马前挥舞羽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狗头军师！

“你求我，让你给我治疗。”雅风缓缓地笑了，又因为不常笑以致咧开嘴角时带动了那条横穿左脸颊到右眉尖的伤痕，随着脸部的抽动，像蜈蚣一般扭动身躯，可怖得紧。

“……”燕阳沉默着，百里继续笑，他就是觉得好笑，他曾经在刚堕入地狱时每夜都幻想着人皇和他们的走狗跪在地上哀求他，可他知道那是梦，直到现在他圆了梦，反而只能机械地笑。

很奇怪，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会求你。”燕阳忽然梗着脖子，尽力为自己找自信。“我会为自己当年的错去求你原谅，尽力弥补你，改过自新，但我不会求你。我现在是人族新历史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这是我的骄傲，等我死去的那天，可以随便百里大人鞭尸！燕阳都绝不诈尸咬您一口！”用尽身体里沸腾的勇气，他整个人都瘪下去，看着惨兮兮的。

百里雅风忽然感到胸腔一阵颤动，他真的笑了。“你果然跟那时不一样，呵呵，不一样了。”

“是，我本来打算在五公主死去那天带着满身罪恶自尽，可真正的五公主拯救了我！我不会盲目活着，我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呵。”听了这话，百里雅风躺在chuáng上双手伸展开来，有些放松。“人族新历史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这也是她说给你听的？”

“是！真正的五公主是女娲神灵的使者，我亲眼见到的！所以包括您在内，我们都是参与者，如果您无法站起，还怎么看着人类向前迈进，发展呢！”似乎是从自己最爱的殿下身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信，燕阳的眉眼都活跃起来。

“女娲……”百里雅风眉头一肃，安静地看向苍穹，仿若穿越星辰，到达了另一个空间。“属于人类的上古神灵之一，竟在此刻出现，难道真是神佑我人族，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整个身体都弹了一下，瞬间充满活力。

他忍尽屈rǔ苟活到现在，仇人死去后却变成神使，又找到他。简直像是一条隐秘而无情的线，将他推了过去。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不得不说，人族自进入星际时代后普通人就在人皇的命令下抛却了曾经的古老习俗，观音女娲包公财神爷全都忘诸脑后，只有异能者，这些坚信异能属于上天赋予宝物的人，还在坚守本心。怪不得被人皇看不顺眼，毕竟那时，是人皇取代了人族神的位置。

燕阳瞧他几眼，打开器械盒并拿出几包草药：“我要为您做手术了，而且很抱歉，百里大人，基地没有止痛药。”

“我不会死的……”百里雅风看向窗外大雪：“我不会死在这里，我要死在人族发展后与其他来犯种族斗争的战场上。”

“嗯，我会尽快的。”燕阳正做着准备，门却在此时敲响。赫连蕊正站在门外，一脸挣扎又不敢往里瞅的模样：“那个，还没做手术吧，我刚想起来给百里的卧室替换成医疗室，就不用百里挪动了。再给你们装点家具之类的，你方便吗？一下，一下就好。”赫连蕊竖起手指保证。

燕阳有些为难，现在气氛正好，若要暂停……

“阳儿，窗外有艘飞艇！”赫连蕊大叫，手指伸长，燕阳迅速回头，只看到百里雅风瞥来的一双“你是不是傻”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