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上闪过蓝色的火光,与夜色融为一体。
“不过,死有死了的好处,一了百了,”奥林罩上法衣,“我只有身体在此,还差点被神灵拿去做文明的标本。标本……现在还算不上,起码被他剖了个来回,接下来怕是要继续做苦役,被神灵劳役和被艾德埃塔劳役怕是没有区别。开心吗?我猜得到,你活着会骂出什么话来。没关系,安息吧,和你的梦境一起。”
空旷的海滩上突然传来人声,奥林转头看去,月光勾勒出海滩上渔人和船只的影子。苍老的渔人见他向这边看过来,也不理他,自顾推着渔船。奥林皱起眉头,俯冲掠过沙滩,拎走一个渔人,半空中拧断脖颈,挟到悬崖顶吃个干净,再将骨殖扔进下水道的分支,等到暴风雨来临时,此人的痕迹就不复存在了。
恶魔的影子没入山林之中,渔人缺乏力量,哪怕吃光全村,这点魔力距离战胜神灵还差得远。奥林有别的打算,他翻过渔村中为数不多的文字记载,几张地图残留着简明的地理情况,渔村三面环海,向南越过山是人类的国家迪兰,迪兰的边境线绵延数千里,所有的恶魔都知道那个国家世代为命运之神而战。而命运之神在玫瑰堡陨落,惨遭诸魔的君主践踏,死相凄惨。
奥林对附近的山峦也进行过勘探,山峦贫瘠,山岭间有巨大的空地,空地被雾气笼罩。经过十个昼夜的勘察,奥林发现那是一处巨大的坑洞,其中富有矿物,有东南大陆常见的,还有陨铁和不知名的星石。他收集了些,以备旅途之需。忙碌占据了他渴求的闲暇,却无法填补孤寂和神秘带来的恐惧。
留在此地并无好处,回到家乡也是。奥林很少主动思索自己的生活,“主动思索”除了徒增烦恼之外并没有什么用途。他的对手要么是复杂的工艺、要么就是精妙的组织形式、要么是神灵,偶尔还有亲生哥哥。奥林不指望自己独自能达成什么结果,因为休息得当,暂时也不想去死。
相比永恒的意志,三十个昼夜过于短暂。
阳光渐渐透进山间,奥林找了个背阴处画个法阵躺下,闭上眼睛。他知道哥哥和妻子一定在找他,神灵也需要他对永恒工作的承诺,繁杂和郁结涌上心头,他的心脏又在隐隐作痛了,也只得假装没有注意到。一如这三十个白昼的常态,他没有睡着,也不想醒来。
清晨时分,钟声如期响起,奥林把神灵留下的法衣包在头上隔音。直到夕阳低垂,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教堂的祭台前,脑袋因疲倦昏沉,手臂因伤而麻痹。
祭台边缘垂下一片破旧的血衣,神灵坐在他身边,一把形状流畅的法杖在他们身边悬浮,法杖的质地类似骨骼,下端有尖锐的刺。
“你久不回应,让我有些担心,擅作主张带你回来,”神灵说,“睡得还好吗?”
“嗯,”奥林揉了揉眼睛,以额前的头发遮住黑眼圈的上部,“这是……”
“你比我想得还容易累,”神灵抬起手,向恶魔的脸颊探去,“现在和你讨论一些问题,为时尚早……”
“我睡眠的地方并无火光,”奥林微微偏过脸,躲开神灵的手,“你要怎么找到我?”
“太阳,”神灵解释道。
奥林回以尴尬而礼貌的微笑,他不知神灵所言真假。法衣本身没有任何魔力存在,或许神灵的力量超过了他能感觉的范围。
“说起来,旧国的摄政王,你的名字在另一世界的语言之中有‘太阳’的意思,”神灵摆了摆手,法杖消失无踪,“太阳凝聚了无数火光。”
奥林摘下法衣,窸窸窣窣的人声冲入他的耳朵。奥林回头望去,黑压压的渔人坐满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