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道:“教我说,早就不该和这些番夷之人通商往来了!咱们大明物产丰富,自给自足了着许多年,就是因为那些官员们贪图钱财, 才将这些人放进来四处生事, 这些道理若是知府大人不听,咱们就去巡抚衙门申诉, 你们看如何?”
他话音刚落,顿时有好几个人出声应和,众人放下手中书本,就要往知府衙门去找知府大人说理, 陈一松一看这势头不对, 怕他们一出门闹事, 会增添城中百姓不安的情绪, 于是便忙着出言安抚, 正混乱间,林蓁忽然提高声音,开口问道:“大家可还记得先生前几日讲的那一节‘子路问强’吗?”
他说的是《中庸》的名篇,这些秀才们五经都读透了,《中庸》哪里还有不记得的,有人便道:“当然,你是说的‘南方之强’和‘北方之强’吧!”
林蓁见大家安静下来,被陈一松拦在门口的那几个人也停下了脚步,他便慢慢走到平日里先生讲学的地方,站在那里对众人道:“没错,宽柔以教,南方之强也。卧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如今外面人心惶惶,也不知朝廷到底有什么旨意,若是咱们再一味挑起事端,这恐怕并不符合中庸之道。依我看,佛郎机人在沿海各地驻扎多年,有不少人和他们打过交道,对于能帮助我们对付这些人的,我们就要‘宽柔以教’,对于佛郎机人和他们真正的帮凶,那咱们就不能客气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官威十足的声音:“说得好!”
林蓁随着众人一同往门口看去,只见那儿站着一名五十上下的老者,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官袍,头戴乌纱,眉目疏朗,须发斑白,身后站着李知县等一众海阳县的官员。而这些官员们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林蓁的身上。
李知县几步走过来,拉住林蓁,指着那名老者对他说道:“这一位,乃是广东提刑按察司的按察使汪大人,奉皇上命令,在广东巡视海道的,你快跟我过来见一见他。”
林蓁忙走上前去,对那老者拜了一拜。汪按察使笑吟吟扶他起来,上下看了看,道:”你就是懂佛郎机话,从他们船上救下那些孩子们的人?”
林蓁赶紧道:“那天的事……都是李大人和县衙众差爷的功劳。”
汪按察使听后,身体微微后倾,更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孩子,这位按察使大人姓汪名鋐,字宣之,号诚斋。他今年已经五十有六,是官场上的老手,颇见过些世面,可是林蓁的言谈举止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一把把林蓁扶了起来,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后,又指着身旁一把木椅,道:“小友,你坐过来答话。”
他哪里知道,林蓁的惊讶不异于他,因为这名老者正是林蓁那晚从系统播放画面中看到的,那名指挥着明朝军队与佛郎机人大战一场的指挥官。林蓁知道他来头不小,于是也不敢坐下,坚持站在一旁,李知县和县学的教谕都劝道:“汪大人命你坐下,你坐下便是。”
林蓁见状,只能恭恭敬敬坐在这位汪按察使身侧,听他道:“我早知道这佛郎机人在沿海各地胡作非为,扰民甚重。只是先皇对他们颇有好感,我等也不好与他们为难。可新皇登基之后,已把那先前靠贿赂奸人江彬留在宫中的佛郎机人佩雷斯逐出了京城,如今更是下了指令,命我等尽快驱逐佛朗机人,再也不许他们入境!”
说着,他环视了一下县学里刚才慷慨激昂和佛郎机人势不两立的这些秀才们,对和他同来的那些官员道:“况且本官一路从番禺来到此地,路上听到的都是关于这些弗朗机人的恶行,还有……”说着,他目光在府衙的那几人身上一扫,道:“……朝廷从正德十三年起就要求他们的船只立即返回,他们却从未遵守,这其中也有各地官员与他们暗中往来,对他们包庇纵容的缘故!好了……这些事老夫如今不想追究,你们,还有这位小友,都跟我到府衙去,好好商议商议接下来该如何执行朝廷的旨意,把这些佛郎机人赶出我大明的疆域!”
县学的秀才们一听,连声叫好,汪鋐携着林蓁的手,带着他走在前面,其余的官员亦步亦趋跟着他一同来到了府衙。待众人坐定,汪鋐便问众人可有对策,众人七嘴八舌,无非说的是佛郎机人不怀好意,应当马上派兵通知他们即刻滚蛋。说话间,外面有人进来报信,道:“臬台大人,屯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那些佛郎机人不肯停止贸易,一定要将货物卖完再走,对我们的命令毫不理睬,我们抓了个……呃……叫什么瓦……斯……科……”
又有人道:“教我说,早就不该和这些番夷之人通商往来了!咱们大明物产丰富,自给自足了着许多年,就是因为那些官员们贪图钱财, 才将这些人放进来四处生事, 这些道理若是知府大人不听,咱们就去巡抚衙门申诉, 你们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