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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浩讪讪的笑了两声,道:“好吧,我去试试, 听说那岛上现在还有官兵, 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把银子带回来。”

程老二把眼一斜,说道:“那儿的官兵早撤退了, 再说你是个秀才,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来凭吊凭吊战死的亲人,再骂上佛郎机人几句, 谁还管你什么不成, 你若带不回钱来, 那……那我可就要去跟我刚中秀才的侄子说说, 前一阵子你让我绑走他的事……”

林先浩心中狠狠骂了程老二几句, 但面上却仍然挂着讨好的笑,问道:“老兄,你这回又要去哪儿?”

程老二把个破褡裢往背上一搭,道:“去哪儿?和你去的地方一样啊,应天府,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金陵河里的水都是香粉味儿,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咱这辈子还没去过呢,这会儿有了钱,在海阳花不了,到了那什么六朝古都,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哈哈哈哈……”

话说道试过后,魏校便开始出题考察县学府学的生员,翁万达、陈一松各自排在府学、县学头名,魏提学对他二人的人品也赏识有加,打算就选送他们去南京的国子监读书。

剩下还有两个名额,倒是也选出了几个秀才,只是有些人年纪大了,急着要今年八月考乡试的,还有那在海阳坐馆,不愿出远门的,比来比去,又过了一两日,仍没有确定下来。林先浩自以为得了机会,赶紧通过那名幕僚将银子转送与魏提学,魏提学虽然没说什么,但银子倒是已经收下了。林先浩马上沾沾自喜,四处宣扬,这拔贡的名额绝对非他莫属。

谁料到几日后,魏提学召集众生在府学再次考校学问,众人都到齐之后,他却赋了首诗来讥讽林先浩试图行贿他的事,并且将那幕僚辞退,林先浩的银子也如数奉还。林先浩在众人前大失面子,气的他口中骂个不绝。正好这时道试发案,林蓁高中榜首,这更让他怒不可遏,在榜前暗自发誓,道:“林蓁啊林蓁,你就得意吧,哼!‘早出日头不成天’,你的好运也快到头了,到时候,我可得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林蓁原以为道试过后就有了入学的资格,谁知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还要参加一次复试,称为“大复”,魏提学又出了一篇四书文,一篇五经文,然后提出先前考生试卷勘对笔迹,严防有人作弊,等这一套程序走完之后,县学、府学诸生才恭恭敬敬送走了魏提学,各自准备回家祭祖,有钱的人回到自己乡中,还要大宴宾客,甚至请当地有名的戏班子来热闹几天。

明初之时,秀才还要举行“簪花礼”,到如今考中秀才的越来越多,只不过是聚集在学宫前,点一下名字罢了。然而这次,魏提学有心继续整顿地方学校的风气,嘱咐众人旧制不可轻易废除,况且这次的案首又是林蓁这样清俊的少年郎,一定要乘白马,簪金花,彩旗游街才成。

当游街入泮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林蓁平生第一次穿上了襕衫,头戴方巾,骑上高大的白马,昂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整个海阳县的老百姓全都走到街头,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文曲星转世的神童,才十岁出头就考取生员功名的孩子。

众人挤在街头,只听前头敲锣打鼓,走过来一匹高大的白马,上面一位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小小少年头簪两朵金花,身上穿着天青色的袍子,衬的他唇红齿白,潇洒不凡,人们纷纷赞叹道:“哎呀呀,莫说学问,就是这长相,也是百里挑一的啊!”

实际上没人知道,林蓁脸上的笑容已经近乎麻木,众人的称赞也没有一句传入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人群恐惧症,看着下面乌泱泱接踵摩肩的海阳百姓,他一边继续保持着昨天练习了半天的微笑,一边尽量把视线往远处挪去。

此时,道试取在第二名的那位生员一家老小都来了,围在前面街前喊着那人的名字,接受着他们身旁众人的一声声道贺。林蓁忽然有些感慨,自己的家人们呢?阿爹、阿母,还有大毛和莹儿,甚至还有林老太太,他们还好吗?等着一切结束之后,他一定要快点回家看看才行!

海阳县城不大,很快他们游完街,进入县学,踏过泮水,就算是正式的生员了!林蓁心中一阵激动,眼前熟悉的县学变得和往常不太一样,显得既高大又宏伟。眼前教谕的训话声也飘飘乎乎的,好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

训话过后,县里还要举行簪花宴,林蓁总觉着自己带着花到处走有点别扭,便伸手先将方巾上那灿灿发光的两朵花摘了下来。看着那花,他忽然想起腊月里在乡下过年的时候,月儿嘱咐自己中了秀才之后一定要把这簪过的花送给她,林蓁那时就告诉她,什么簪花之类的只是个仪式,不一定真的给你花带,月儿却信誓旦旦的说肯定是有花可簪的,想不到如今真的被她说中了!林蓁摇摇头微微一笑,小心把将那两朵金花收好,心想,她既然想要,自己就留给她好了,对了还有一朵,可以送给莹儿……

林先浩讪讪的笑了两声,道:“好吧,我去试试, 听说那岛上现在还有官兵, 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把银子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