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侃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道:“维岳,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考中进士以来一直追随阳明先生研习心学,去年才踏足官场, 就是为了好好修炼自身的素养和学问, 只有如此,等有朝一日你入了朝堂, 方不会轻易被官场上那些乌烟瘴气轻易浸淫……”
林蓁连声称是,薛侃又道:“去年我在京城的时候,皇上特地将我叫到宫中,说是让我回到潮州以后, 好好督促你的功课。他还说汪鋐汪大人进京述职的时候, 上奏的那功名册上, 第一个就是你的名字……”
其实, 嘉靖对薛侃说的是:“薛侃, 你的学问不错,你回去后好好看着林蓁,他功课上若有懈怠,你就替朕重重的责罚他。”
薛侃回来后打听过了,林蓁在县学表现十分出众,文章还有几篇流传出来,被选进了各种墨卷程文选编集里,薛侃也买来看过,觉得林蓁中秀才绝对不成问题。况且他因为为母亲置办丧事花了很多时间精力,一直没来看过林蓁,他有点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接着道:“圣上说你是少年英才,将来足以辅佐社稷,你要好好用功,别让圣上失望呀!”
这相当于传达的是圣谕,林蓁急忙拜谢。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翁万达和陈一松也来了,他们已经收到学道里的通知,两人同时因为人品文章出众,被选为贡生,可以去南京的国子监继续学习了。
薛侃和林蓁刚想向这两人道贺,陈一松又对林蓁道:“我听县学的教谕说,学道衙门里也有送你和我们一起去的意思,你现在有孝在身,不能科举,但书还是要读的。只是你毕竟是新入学的秀才,可能还要再等几日才有消息。”
去南京?而且还可以和翁万达、陈一松一起去,林蓁这些日子里头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点欢喜。不仅是因为他可以获得去国子监读书的机会,也是因为他一直听人说南直隶和浙江各地文化发达,经济繁荣,他想去那些地方看看,以便更加全面的了解他所处的这个时代。
此时薛侃坐在案旁,正瞧见林蓁昨日写的一首诗放在案上,便问林蓁道:“维岳,这是你最近做的诗吗?可否让老夫拜读一下?”
林蓁赶紧道:“随手乱涂,中离兄别笑话就好。”
薛侃见林蓁笔迹俊秀,起落间却又苍劲有力,先把他的字夸了一遍,然后才读了起来。读罢,他叹道:“‘须经多少沉浮事,换的灵台稳如山’这两句倒让我想起先生说的‘心学不只是静养打坐,若是只知静养,临事便要倾倒。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林蓁想了一想,颇有些感悟,对薛侃道:“没错……如果遇事不去积极的磨练自己的心性,只会抱怨,那么即使经历了再多的事,也不可能做的到‘静亦定,动亦定’的,我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
林蓁慢慢将那张纸收了起来,忽然间,他想起了系统在他考中道试之后给他看过的画面。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试探的问薛侃道:“中离兄,尊师阳明先生现在何处?”
一提起自己的老师,薛侃两眼闪着光芒,对另三人道:“阳明先生平息了江西匪乱之后,去年已被擢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四州。”说罢,他又叹了口气:“唉!可惜先生的父亲,状元王老先生也在今年二月去世了,如今阳明先生正在浙江余姚家守制呢。”
这些年,在正德皇帝的荒唐统治下,穷的人更穷,富的人更富,潮汕一带这种情况尤其明显,士子们已经对在明朝盛行了一百五十多年“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产生了抵触情绪,所谓灭人欲灭的只是穷苦百姓的人欲,天理都在有钱人那边,儒生们做官的动力早就不是弘扬天理道义,而是希望自己也成为贪赃枉法大部队中的一员;而这些年来由于薛侃在潮州各地讲学不辍,越来越多的潮汕士子开始对阳明心学产生了兴趣。就连阳明先生自己也曾经感叹,自己门下志同道合的弟子,一半都出自潮汕。且不说林蓁读了《传习录》之后对阳明心学非常敬佩,翁万达、陈一松,他们都是阳明心学的追随者。
薛侃话音刚落,翁万达就问道:“怎么,阿蓁,你想去找阳明先生拜师?”
林蓁脸上露出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笑容,道:“没错,我确有此意……这些天来,阿爹……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闲暇时,我想了许多先前发生的事,从山都,到安陆到屯门,再到海阳,我心里有太多的忧虑,太多的疑问,我很想找个当世的大贤来指点指点我,让我把脑海里这些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这样的人,恐怕非阳明先生莫属了吧。”
薛侃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道:“维岳,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考中进士以来一直追随阳明先生研习心学,去年才踏足官场, 就是为了好好修炼自身的素养和学问, 只有如此,等有朝一日你入了朝堂, 方不会轻易被官场上那些乌烟瘴气轻易浸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