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赶忙道:“正是如此!不仅是布匹,还有丝绸、瓷器、茶叶,这些都能为我们大明换来数不清的财宝。而且,阳明先生说过,我们不必坐等别人送银子来,也应该自己掌握银矿的开采,这样,万一别的国家政策有变,我们方才不会受到影响,白银的流入量也不会减少。”
徐阶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踏入了藏书楼的门,林蓁把那些航海图志的样子对徐阶描绘了一番,然后他们就开始分头寻找,可是找了大半个时辰,两人名副其实的蹭了满鼻子灰,仍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收获,林蓁发现了一些有关税收沿革的史料,桂萼兢兢业业的样子始终在他眼前浮动,他和徐阶赶紧带着找到的东西,回到编检厅接着续写《大明会典》去了。
第二天一早桂萼迟迟没来,他们免去了例行的情况汇报。桂萼年纪比张璁还大,最近行动举止已经让林蓁觉得他有点老态龙钟的了,其实,平心而论,林蓁不希望桂萼致仕或者是出什么意外,因为如果只剩下张璁一个人的话,他还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举动。
其余的翰林官员多少也有些惴惴不安,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林蓁和徐阶趁着午休的功夫,讨论起了他们正在整理的资料,征收这一卷开卷便写道:“国初因田制赋、税粮草料、各有定额。每年、户部先行会计、将实征数目、分派各司府、州、照数征收。事例甚详、具列于后……”
征收只有一卷,后面还有n卷就名为“会计”具体的记载了各地征粮数目多少,这样的综合资料也只有翰林院的官员们才能及时掌握,这个时候,林蓁深深感到了作为翰林在仕途上的优势——当一名地方的知县焦头烂额的为了谁占了谁几亩地,谁偷了谁一只鹅,张家该了李家的钱,李家拆了张家的房这样的事情而忙碌的时候,在翰林院里的这些新科进士,庶吉士们接触到的却是这个国家数代以来的政策制定,法度颁行,数年之后,他们就会对这个国家机器的运作规则有着充分的了解,而且往往能写一手比他们考中进士的时候更好的字,文笔也更成熟老练,这一切都将为他们进入内阁,成为真正的决策者而做好准备。
林蓁和徐阶都还没用午膳,根据林蓁的经验,一用过饭之后,开春的阳光就会晒的他昏昏欲睡,他刚有了一点思路,还是想趁机和徐阶好好商量一下,他对徐阶说道:“子升兄,你看看从开国之初,到弘治年间,不同时间,不同地方这粮草征收之法一改再改,动不动就写着‘悉从民便’、‘务使军民两便’,结果百姓的负担却越来越重了,你觉得这是为何呢?”
第89章
徐阶停下手中的笔, 道:“让我想想……这征收粮食, 本来就是个复杂的事情, 因为百姓要承担的, 不仅仅是田赋,还有徭役,还有杂役, 还有岁贡,你看, 光是这粮食的运送,明初仅浙江一省, 就要‘设粮长一百三十四名……送粮人夫一千名’,这些都算是徭役, 还要百姓来承担, 交了粮又要无偿为官府运粮,这负担能不重吗?对了, 说到运粮, 田赋所收,南方是米, 北方多是麦粟, 收的是都实物,尤其是那些岁贡, 五花百门, 名目繁多, 交的时候分等别类, 这收租之人就容易巧立名目,吸取民脂民膏啊!”
怪不得严世蕃把徐阶视为眼中钉呢,徐阶的水平确实很高,三言两语就把林蓁琢磨了大半天发现的问题都总结出来了,林蓁拍了拍手,诚心实意的道:“徐探花,我真佩服你。来来来,你过来看……”
林蓁把手指向其中一行,读道:“弘治六年题准、山西腹里起运宣大税粮……可通车者、悉从民便、征运本色……其平阳府、泽、潞、辽、沁四州所属、转输颇艰。减征价银。每米麦一石、折银七钱。豆一石、折银五钱。草一束、折银四分……”
徐阶若有所思的道:“转运颇艰,改成征银……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这样一来,百姓就得把米拿到市场上去换银子,这样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了呢?”
一路上,林蓁从自己在广东、浙江的经历讲起,把出海通商,探索其他的陆地的事情对徐阶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徐阶生活在富庶的江南,尤其是近来数年的所见所闻告诉他,林蓁说的很有道理。他对林蓁说道:“就拿我的家乡松江来说吧,我听说我们松江的棉布尤其受到那什么日本,还有佛……佛郎机人的青睐,一匹上好的棉布在咱们这里能卖三钱银子,但若是卖出海去,价格在数倍之上。我们松江乡下地方家家都有妇人纺布,农闲时候产出的布匹日以万计,这些布匹若是能卖到海外,那大明的国库岂不是大大充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