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的想法和他一样,他招手叫来站在外面的林柱儿,让他把自己挑出的那几份案件记录拿了出来,柯知府意外的看着那薄薄几页纸,问林蓁道:“这……这些都是什么要紧的案子吗?”
林蓁让林柱儿走到屋外,把门关上了,他翻起其中一页,对柯大人道:“大人,您不是在查通倭的事情吗,依在下看,这几桩案子,很有可能都和倭人有关 !您听我对您细细讲来……”
第104章
林蓁先抽出第一个案子的资料, 递到柯相手中, 对他说道:“大人, 您看看这份诉状,写的很有水平啊!上面说兴昌酒楼的掌柜借了城中王员外三百两银子,因无法偿还,将酒楼转于王员外抵债。借据、地契俱在此处, 没有一丝可反驳的地方。但这兴昌酒楼的掌柜不服,两次要求重判, 都被前任知府以理由不足为名‘斥退’了。”
柯相原先做过几任知县, 对这些卷宗十分熟悉,拿过来一读,顿时就看出了蹊跷,对林蓁道:“嗯,你看这掌柜的状子和当堂记录他的应对,确实不太对劲。王员外和这兴昌楼的掌柜无亲无故, 怎么会一口气借给他三百两银子, 更何况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他头三年中丝毫不加过问,为何两年前忽然找上门来。又说酒楼是掌柜自愿转于他的,那为何这掌柜又三番两次申诉冤情, 一定要将酒楼要回来呢?”
他接着往下看去,神色更加沉重, 道:“而且, 这老掌柜说自从酒楼转给王员外之后, 来往的都是乔装打扮的海外倭人……”
林蓁又拿出另外几页纸,最上面一页左右各自整整齐齐列了许多日子、地名。左边那一列只有三五行,右边却一直写到最底部,却似乎还没写完的样子。林蓁指着那页纸对柯知府道:“大人,这上面左右以嘉靖二年为界,分别是三年内倭人骚扰我宁波府各县沿岸居民的记录,您也看见了,嘉靖二年之前,敢于上岸杀人掠货的寥寥无几,可是嘉靖二年之后,也就是这几年来,何以有这么多起倭人砍伤百姓,抢掠财物的记载呢?后面这些是我选了几次下面各县报上来的比较严重,死伤较多的案件的详细记录。”
说着,林蓁将上面那纸一翻,后面是一张弯弯曲曲简化了的浙江沿海地图。林蓁指着上面的小点,对柯相道:“而且大人,您没发现吗,这些倭人上岸的地点,都在这个小岛附近。”
柯相翻阅着那几张纸,心中对林蓁这位阳明先生的关门弟子再也不敢小瞧了。他想了一想,又问道:“林推官,你今日去城西,果真是迷路了吗?你在那里,可有什么别的收获?”
林蓁笑道:“大人英明,下官当然不是乱闯到那儿去的,而是有人带领小人去的。这带领小人去的人,正是兴昌酒楼老掌柜收养的一个孤儿,现在他跟着我做了我的随从,我给他起名叫做林武。他是本地人,对下官吐露了不少宁波上下通倭的内情。如今大人您整治海防的心已经传遍了宁波,不过以下官看,这件事,大人您决不可轻举妄动。”
柯相叹了口气,对林蓁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这府衙上下,每天都有人明里暗里监视着。现在你我坐在这里说话,我也不能保证咱们所谈的事明天会不会就出现在谁的案头上。这宁波,到底现在是谁在做主?我还真有点弄不清了……”
林蓁道:“大人您先别急。您曾经跟着阳明先生生擒了宁王。当时敌众我寡,您还记得阳明先生是怎么做的吗?”
柯相略一回忆,似乎眉目展开了许多,他对林蓁说道:“嗯……阳明先生用兵,真是变化莫测啊,作为我等凡人,学也学不到他的万分之一,不过我却记住了一点,打仗最重要的,是攻心!而决定胜负的,则是民心的向背。宁王狼子野心,聚集江洋大盗,危害百姓,他根本就没有帝王之才,却不知好歹,非要挑起这么一场大祸!”
柯相略一停顿,接着道:“所以,阳明先生先是传书四方,让天下人看清宁王造反的真面目,不要被他那什么奉太后诏书入京的谎言所骗,造反是大罪,自然人们就不愿意继续跟随他;其次,阳明先生还给宁王那两个军师送去书信,让宁王怀疑他们,再也不相信他们的策略;最让我佩服的,还是鄱阳湖决战前夕,先生他命人做了几十万块免死牌,上面写着‘宸濠叛逆,罪不容诛;协从人等,有手持此板,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那时候,叛军上下纷纷打捞这免死牌,军心大变,根本无人恋战,你说,这宁王怎么能不被先生他生擒活捉呢?!”
林蓁接着道:“大人说的没错,我虽然当时没有像大人一样身临其境,但事后我一再研究阳明先生屡战屡胜的秘诀,我觉得阳明先生最擅长的,就是攻心!要攻心,您就要设身处地的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去想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比如我这几天在宁波城中,心里思索的都是一个问题,倭寇危害如此之大,为什么浙人对朝廷的海禁一直都很抗拒呢?”
林蓁的想法和他一样,他招手叫来站在外面的林柱儿,让他把自己挑出的那几份案件记录拿了出来,柯知府意外的看着那薄薄几页纸,问林蓁道:“这……这些都是什么要紧的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