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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倭人和佛郎机人动了手,里面的欢笑声顿时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有人开口问道:“动手的,有几个人?”

张总管瞧了瞧,道:“还好,看样子不多,只是倭人放起了火,把佛郎机人的货烧的烧,抢的抢……”

他话音未落,海岸边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屏风之后忽然传来了两声惨叫,然后是一声怒吼:“宋素卿那个兔子,他竟敢背叛我!”

众人被这一声喊得魂飞魄散,待反应过来时,却觉得更加纳闷。这时,屏风后两个女子衣冠不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拔步床中的人继续喊道:“快点,纠集我们所有的兵力,到东港迎战!”

见张总管还愣在原地,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影,跳起来就给了他一个巴掌:“快去!官兵要打进来了!”

张总管身子一晃,赶紧往屏风外跑去,却听里面的人又道:“算了,你年纪大了,腿脚慢,李总管,你去!记住了,咱们的两千人架上佛郎机铳打头阵,那些我平日训练的武士架船绕到后头去偷袭他们,那个会佛郎机话的小子呢?让他赶紧给佛郎机人传个消息:只要他们跟我们一起对抗官兵,往后在岛上买卖货物,我少收他们两成!”

张总管似乎仍然满心不解:“主人,我是说倭人和佛郎机人打起来了,您怎么说官兵来了?”

李总管已经离开,另外两人哆哆嗦嗦地问道:“主人,账……账还接着念不念了?”

屏风后的人披上衣服,走了出来,两位副总管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此时一看,连下巴都险些惊得掉了下来。原来这传说中的范陶公竟然是个身高不足四尺,圆滚滚胖乎乎,十来岁的一个孩子。他一只眼被眼纱遮住,另一只眼凶狠的瞪着屋里的人。

这范陶公正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蕃,前些日子张璁毅然决然致了仕,且还劝说了严嵩一番,让他往后不用再与夏言作对,不如齐心协力辅佐皇上,以免将来惹怒了朱厚熜,落得个身家性命不保的境地。严世蕃思来想去,觉得说不定又是林蓁从中作梗,于是便对严嵩交代了一番之后,星夜从京城赶回了宁波。

如今面对众人惊愕的目光,他“哼”了一声,道:“别怕,跟着我,等挨过这一劫,你们两个也升为正总管,每个月领的银子加倍。宋素卿这该遭天杀的兔子,他以为他能骗得过我吗?他向来胆小如鼠,爱财如命,佛郎机人骂到他头上他都不敢吭声,他竟然让他手下的精兵去挑衅佛郎机人?又恰恰在我盘账的这个时候?!逼得佛郎机人开了炮,这难道不是给官兵报信?!好啊,他要打仗,那我就让他看看我范陶公的厉害!”

张总管一听这话,知道是官兵真的要攻上岛来了,也跟着骂起宋素卿来。他心里知道多半是前几日宋素卿趁着 买粤绣的功夫和官府勾搭上了,但因为他瞒着严世蕃收了宋素卿的好处,这件事他在严世蕃跟前提也不敢提。他正骂着,只听严世蕃又道:“张总管,你跟我来,你们两个,把这些账目带到城楼上,都给我点火烧了,一本也不许留!”

张总管急急忙忙跟上严世蕃,两人一起往外走去。严世蕃套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带了城楼里护卫他的百余名侍卫,浩浩荡荡往东港去了。佛郎机人和宋素卿的手下还在前面打的不可开交,与之相比,这里的海面倒是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异样。只是,和平日里比,静的有些可怕。严世蕃命人架起大炮,准备迎敌。他们正在忙着,却听附近那一片陡峭的山崖下一声呐喊,数百火把一时烧了起来,把这个海港照的通明。严世蕃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他高声喊道:“放炮!”

他的手下慌手乱脚的装好几门佛郎机铳,拉着引线,半天过去,却只听见几声闷响,严世蕃心下一惊,喃喃道:“该死的兔子,敢在我的火炮上做手脚,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他话音未落,那山崖下传来了另一个高昂有力的声音:“双屿岛上的百姓,你们听着!我乃是宁波知府柯相,朝廷知道你们迫不得已,被这范陶公所诱,流落荒岛为寇,特准我赦免你们犯下的过错,今日官兵要抓的,只有匪首范陶公一人,谁能取其首级者,赏黄金千两,封锦衣千户!”

他话音一转,又道:“若有谁负隅顽抗,株连九族!”

严世蕃冷笑一声,喊道:“别听他胡扯,朝廷什么时候赦免过私下出海的人,杀了我,你们也得被这柯大人活剐,都给我站好了,准备迎敌!”

虽然他手下的兵士习惯性的听从了严世蕃的命令,但柯相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说的他们心里起了波澜。就在这时,崖边一阵隆隆炮响,战船载着改进过的佛郎机铳驶向海岸,炮火划过方才还平缓如明镜的海面,朝严世蕃这群人聚集的地方落来。

听说倭人和佛郎机人动了手,里面的欢笑声顿时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有人开口问道:“动手的,有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