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明显发觉朱厚熜肩头抖动,陆炳也愣了一愣。朱厚熜跪下来请了安,林蓁和陆炳也赶紧跪拜,兴王缓缓抬了抬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兴王夸赞他们几句,又和王妃说了些话,就让他们都出去歇息去了。王妃留了下来,林蓁回头望着殿里,心中的担忧却没有散去。
又过了些日子,林蓁和陆炳偶尔陪朱厚熜来看望兴王。府里的气氛轻松了多,兴王看上去也在渐渐好转。这天,原本朱厚熜并未叫他和陆炳一同去寝宫,他正在屋里看书,却听门口有个伺候兴王的内相来召他,道:“林公子,王爷叫你到寝宫去一趟。”
林蓁疑惑的跟着他走出屋去,到了寝宫之中,朱厚熜和陆炳也在,而且林蓁意外地发现兴王精神十分不错,目光也比先前清亮。他先是微笑着看向了朱厚熜,随后目光又在林蓁和陆炳身上扫视了一番,他吩咐左右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熜儿还有这两个孩子有几句话要说。”
自从一踏进兴王府,林蓁对这位王爷就是很敬佩的。说实在话,大明朝这个藩王制度延续至今,实在是变得利大于弊,或许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初衷是好的,但且不说后来的朱棣发动的靖难之乱,还有现今宁王的反叛,就说这些没有造反的王爷,真正能够造福一方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很多藩王府里就像先前的宁王府一样乱象丛生,而且常常掠夺百姓,强抢民脂民膏,官府也对这些皇亲国戚无可奈何。
可是兴王朱祐杬却和这些藩王截然不同,他不禁饱读诗书,通晓事理,而且总是对百姓的疾苦充满了同情。他在他这块并不算是富饶和繁华的属地上,尽了他最大的能力为他的子民提供帮助,修建城墙,重整学宫,施粥、编纂医书,林蓁不是没有见过好人,只是在这个时代,不,在任何时代,一个手中享有如此特权的人,却能够以一颗仁慈的心去体谅升斗小民,不遗余力的去帮助他们,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现在,兴王正定定的望着他们,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朱厚熜跪在床前,替他整理了一番床铺,兴王看着朱厚熜淡淡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对他说道:“熜儿啊,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坐过来吧。陆炳、林蓁,你们也过来。”
林蓁连忙和陆炳一起凑上前去,只见兴王慢慢把朱厚熜的手放在床边,然后又同时拉起了陆炳和林蓁的手,当兴王的手拉住林蓁的时候的时候,林蓁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这不觉让他心中一酸,他们赶紧顺着兴王的指引,将手缓缓放在了朱厚熜的手上。
三个少年的手掌相叠,兴王也把手放在最上面,轻轻按了一按,他望着朱厚熜,开口说道:“熜儿,你从小就十分聪慧,过目不忘,出口成篇,我朱祐杬虽然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蓁感觉朱厚熜在自己手掌下的那只手微微一抖,朱厚熜没有说话,而是垂下眼帘,继续认真倾听。
这时,兴王转过头,对陆炳说道:“阿炳,从小你和熜儿一起长大,你机智稳重,体格又好,府里头这些孩子当中,我和王妃一直最喜欢你。而且,熜儿也是吃你母亲的奶长大的,他的兄弟都没活下来,而你,就好像是他的弟弟一般。你应该知道,熜儿小时候身体太弱,我和王妃对他颇多约束,现在他大了,你们往后应当一起多去王庄住住,骑马射箭,踢蹴鞠,不要老是在府里闷着。”
兴王的语调虽然轻快,三个孩子的心情却十分沉重,陆炳听兴王说他就好像是朱厚熜的弟弟,双目有些泛红,兴王宽慰他几句,又转向了林蓁,对他道:“林蓁啊,你可知道,先前本王为熜儿挑选伴读,前前后后送来的孩子也有十几个了,但我和熜儿都没有挑中,最后却选择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蓁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兴王叹了口气,说道:“聪明的孩子,书读得好的孩子,听话的孩子都不难找,可是我头一眼看见你,看见你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带着笑,你天生,好像有一种讨人喜欢的本事。却又不向那些下人们一样卑躬屈膝……”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我心中莫名就想,若是这个孩子陪在熜儿身边,他的日子会开心很多——果然如此,你难道没有发现,如今熜儿和你刚进府时候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了吗?”
林蓁谢道:“王爷,您过誉了,世子原本就天资不凡,聪慧过人,他如今年龄渐长,他的举止学问自然会越来越出众的。”
听见林蓁赞誉朱厚熜,兴王呵呵笑了,他撑起身子,双手将他们三人的手费力的拉了起来,继续说道:“本王如今身染疾病,不觉想的就多了些。先前你们二人去田庄的时候,帮我查清了张凌远一家做下的恶事,我和王妃固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怒,但我们更惊异于你们小小年纪,竟然能就有如此周全的谋划,所以啊,往后王府里的事务,我也不再担心了。”
林蓁明显发觉朱厚熜肩头抖动,陆炳也愣了一愣。朱厚熜跪下来请了安,林蓁和陆炳也赶紧跪拜,兴王缓缓抬了抬手,道:“你们都起来吧。”